万里之遥的边疆关塞,圆日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伸出脑袋。 悬壁城城墙上,旗帜林立,红底黑画,上有大夏图腾——黑龙,比它更小的旗帜则为黑底白字,上书“韦”。 “哼哈!”“哼哈!”,城内练兵之声不绝如缕,声势巨大。 “拿矛持刀,两两对练”,都尉岳山雄厚的声音传来,眼神如炬地看着下面自入伍至今已训练大半年之久的兵甲。 “是”,喊声震天,兵甲迅速依令分组对抗,只见一组拿上长矛,另一组左手拿盾、右手持刀,随着一声令下,新一轮的喊叫声开始。 都尉岳山站在高台上,目光巡视着校场,突然,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少年,在与同袍对战时毫不留气力,左杀右砍,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在给对方造成迷惑,直到对方露出破绽,来一个横扫,对方不慎倒地。 一刻钟后 “啊!俺认输,你也太拼了”,兵甲陈倍跌倒在地,手横长矛,拦住了对方的最后一击。 “没事吧?起来!”少年收了刀,弯腰将陈倍扶起。 “没事,你小子,进步神速啊,天生是当兵的料”,陈倍就着少年拉扯的力道站直身子。 陈倍疑惑地看向扶着自己的少年,自己与他均为朔州人氏,自小一起长大。 明明他与自己一同入伍,可一年不到的时间,不论是体力还是武艺均比自己厉害,看这架势要远远地把自己甩到身后。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小爬山下田,他的身手本就较常人灵活,又为了吃食见惯了世间百态,脑子也机灵。 而且,他深知自己没有其他出路,自入伍后,拼命训练,比大多数人更刻苦。 忽的,两人感觉周身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转头齐齐看向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都尉岳山,两人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属下等叩见岳都尉”。 “你唤何名?”岳山虎目看向少年,问道。 “属下名唤史文艳”,史文艳朗声回道。 “倒是个女气的名字,幸好人不娘们”,一说到“娘们”两字,岳山不禁想起当初那个仙姿佚貌的小“太监”,回神咳嗽了一声:“咳咳咳,那个娘们点也没事”。 闻言,史文艳与陈倍暗暗互看一眼,都尉平常对待属下严厉异常,今日怎么说着说着,那黑色的脸似乎红了,更显得肤色暗沉。 “起来,俺见你身手不错,跟俺比划比划”,说着,岳山走近比武划的圆圈内,看着史文艳。 “是”,史文艳低头应道,站起身走近圈内,两手成拳,双腿微屈,摆开架势。 在军营里有着严格的上下尊卑,但上了校场比武时还念着这个,那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尤其对方是豪爽的将领。 随着“啊!”的一声,两人赤手空拳相触,接连几十招后,史文艳侧身躲避,与岳山拉开距离。 岳山眼底浮现赞赏之色,自己有留手,但此子也实属可造之材,仅短短一年不到,武艺突飞猛进。 看着都尉正在打量自己,史文艳心里却越发得沉重,再这样打下去,他马上便要输了。 想起刚才都尉讲到“娘们”二字的异常,史文艳心思一动:“岳都尉,您可是在军中见过貌似女子的男人?” “啊?”岳山一时怔愣,不是在过招么,怎么又讲起那个小“太监”,何况人家也不是太监啊。 韦将军早已将褒可青的情况告知部下,免得这些大老粗不知深浅,冲撞贵人。 趁岳山失神之际,史文艳眼神一凛,向岳山下盘出招。 “俺的娘,你还会兵法不成”,岳山感觉对面袭来的疾风,下意识地猛向旁扭转周身,不成想,少年似已料到自己会躲避,直接对着他的小腿踢出一脚。 岳山瞬间感觉小腿一痛,落地时一时无法平稳住身子,竟连连倒退了几步,直接退出了比武划的圆圈内。 “都尉,承让”,史文艳站定,低头抱拳说道。 “哈哈哈~”岳山回神后,高声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这个小子可太有趣了,回答本都尉,你可识字?”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岳山心中有了慎重,此子有胆有谋,前途不可限量。 “回岳都尉的话,属下不识字”,史文艳无丝毫羞意地回道,在这个世道,大字不识才是常态,识字的最不济在乡间也是德高望重之辈。 “那你怎知道声东击西?”岳山疑惑问道,他本人大老粗,但熟读兵法是身为将领的必备条件,岳山能做到都尉之职,兵法韬略不在话下。 “回禀都尉,属下没吃过猪肉,但不一定,就没见过猪跑。属下自小在乡间地头长大,为了捕捉鸟雀,也需使点计策”,史文艳低头恭敬解释。 “好儿郎,史文艳,本都尉记住你的名字了”,岳山说着,便转身向校场内围城圈的兵甲喊道:“休息”,随即向军中大帐走去。 “是”,校场内又是一阵震天的喊声。 看着岳都尉没有计较自己“阴险”,史文艳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经常能看到这个都尉训练大军,也识得都尉豪爽的性子,今日是想在他面前露露脸,故而放大了胆子想赢一把。 “你这小子,胆子也忒大”,陈倍拍着史文艳的臂膀。 史文艳不置可否,径直往前方的空地上走去,与陈倍一同坐下。 “文艳,你到底怎么了?感觉这一年的时间,你变化了许多”,陈倍看着越发陌生的同乡,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史文艳默默地摇着脑袋,他受够了自己与奶奶每日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那次如果不是那位女子出手,他也早已没了命。 自那时起,他的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出人头地”,将来让奶奶颐养天年,也要去报恩。 他亲眼看着那个女子走进了朔州州府府衙,与胡州府攀谈,只要自己有了一官半职,便能去询问胡州府,继而找到恩人。 闻言,陈倍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与史文艳一起闭目休息。 军中主帐内 韦睿坐于上方,营帐内左右两边均是将领,正商议要事。 只见前方大帐帘子被撩开,岳山脸上带着笑意迈进了营帐内,察觉帐内气氛凝滞,他脸上的笑意顿收,立即恢复了严肃的模样,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末将拜见将军”。 韦睿一脸阴沉,不苟言笑,右手随意挥了一下,说道:“你来的正好,大家正在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岳山站起身,眼含疑惑地看向主将下首坐着的萧远,萧远沉声解释道:“奉朝廷的命令,将军曾于一个月前派出了五队人马深入草原腹地,寻找义渠所率领的主力军,然而直到今日,依旧无丝毫消息传回,大家正在想解决之策”。 “娘的,这些犬戎属鬣狗的,就为了寻口肉吃,到处跑,居无定所。一看将军率领天军到此,连占领的悬壁城也直接扔下跑了”,岳山口不遮拦。 “你无需管对方是人是犬,现在需要的是集思广益,说下一步怎么处理”,韦睿沉声说道。 “末将还是认为应该大军压境,徐徐图之”,岳山一开始便不同意兵部下达的命令,分兵成各个小部队外出作战。大夏派出的乃是天兵,怎可像犬戎般东窜西跑。 “将军,末将也认为岳都尉所言在理。草原广袤,分兵不智,那一队队的人马就像一滴水流入了大海,如何能寻回。既然出征之前,陛下给了将军便宜行事之权,何不改回原先制定的策略,以正道歼敌”,偏将厉川自座位上起身,抱拳说道。 韦睿依旧在沉思,此次兵部转达的是陛下的旨意,可不是轻易便能更改的,抬眸看向帐中的将领,韦睿的目光落于萧远的身上:“萧远,你有什么想法?” “末将有不同看法,末将认为兵部此次下达的命令出其不意,针对犬戎好战多动的特点制定策略,且要求除首领义渠及其亲属外,其余部下能收复的便收复,后再反制草原各部落,此策见效慢,但不否认是上上之策,乃高人所出”,萧远沉思了片刻,回道。 一开始,他也觉得兵部出此策略太过天马行空,甚至异想天开,但近一个月,站在整个草原上放眼全局,萧远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一时一族之战,朝廷在对整个草原的异族布局。 想到这点,萧远抬眸看向上座正皱着眉头的韦睿:“将军,末将反复思索,此次兵部下达的指令与云滇时……贵人所提的对战策略看似不同,但根本却是相同,以大夏为尊,用异族治理异族。所以末将大胆推测,此策会不会是?” 萧远的话停顿,不再说下去,现在“褒可青”这三个字不是能轻易提及的,只能用“贵人”替代,而此次随韦睿出征的将领多数参与过云滇之战,无需多说。 随着萧远的诉说,韦睿看着帐帘外的目光越发得深邃,自云滇一别后,自己再没遇到过那个女子,但关于她的事迹却是在大夏朝堂百官中多有流传,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子,而是一位足智多谋的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韦睿轻叹一声,怪不得后续命令与大军出发前所定的策略不同。自己刚收到时颇觉新奇,也想过再询问下兵部主官吴起的意见,但看看信笺上兵部的印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云滇?那不就是”,岳山低头思索着,随即抬头便要喊叫出口,却见营帐内大家的目光全部注视着自己,看自己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哎呀,末将就是说嘛,朝廷都是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这样的计策”,岳山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憨憨笑道。 “岳山,别胡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就继续按照朝廷的命令,组织更多的兵马出城,因草原腹地离此城很远,时间长短不知,长途奔袭之下,只能就地补给。你们所选派的人马一定要精悍,领头的兵甲必须拥有勇气、胆略和决绝,三者缺一不可。 找到犬戎主力军后便就地想办法消灭他们,那带回的人头便是军功。让各百夫长推荐自己队伍中最好的兵甲,不论新兵老兵,以资质佳者且自愿参与的为先,可听清了?”韦睿瞪了岳山一眼,心中有定论后,果断吩咐道。 “喏”,众将领齐齐站起身,向韦睿低头抱拳领命,依次出了营帐。 半个月后 “文艳,你决定了?此次可是有去无回”,陈倍语气沉重,之前派出的人马至今杳无音讯,在那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一不小便会万劫不复。 “如果俺能找到犬戎王庭呢?俺能擒杀义渠呢?”两个问题却莫名地让史文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即使前途渺茫,那也是一个可以搏的机会。 “哎呦喂,你可真能想!白日做梦呢,之前出去的可都是老兵,有能耐的将领,你看有人回来么?别建功立业没碰上,命却搭进去了”,陈倍摆了摆手,示意史文艳清醒点。 “你听俺的,俺们这些泥腿子,能活一日便是一日,领着军饷过日子便行了,别去做出头鸟”,陈倍试图阻拦史文艳往外走去,他不想自小的玩伴去送命。 “陈倍,以俺们的出身能在军营中站得住脚已经千辛万苦了,如何出人头地?现在有一个登天的机会摆在俺的面前,即使粉身碎骨,俺也不怕。俺意已决,你莫劝了”,说完,史文艳踏步向外走去,他要去找百夫长报到。此后就算身葬在草原腹地,自己也绝不后悔。 “唉~明明以前最怕死的人,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陈倍看着史文艳头也不回的背影,絮叨着。 此时,京都一处宅邸,只见牌匾上写着“李府”。 “小姐近些日子,胃口可好?”下朝后的兵部侍郎李柏千踏进院中,就着丫鬟端来的清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回老爷的话,小姐依旧茹素,胃口尚佳”,丫鬟恭敬回道。 闻言,李柏千不发一语,拿起锦帕擦净了手,直接往芙蓉苑走去,刚走进芙蓉苑,就看到女儿跪在佛像前冥想。 “你这是真要气死爹啊?后半辈子就打算这样过么?”李柏千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怒气。 “他说无家可归的可入感业寺出家为尼,女儿不想嫁人,又还有家,便在此处吃斋念佛,等他”,女子依旧阖着眼,淡漠回道。 “痴儿,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是朝堂的注意力都在裴瑞和太后身上,你爹又上下打点,就凭你在夏宫做的那些荒唐事,早就被言官参了无数次,还有命活么?你怎还敢肖想其他?”李柏千怒其不争。 “他对女儿网开一面,放女儿全须全尾地出夏宫,且至今未立后,就说明他对女儿有情”,夏宫中没有什么事能逃过元狩帝的眼睛,既然他放了自己,便是对自己留情。 “胡说八道,异想天开,那是陛下留情么?那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暴虐的性子,根本就没把你那些腌臜的手段放在眼里”,不能以常人去理解元狩帝,他从未低眸多看那些宫妃嫔妾一眼,当时那种情况,也不屑分心去处理一个“玩物”。 “不妨告诉你,那个女子已在回京的路上。今日早朝,陛下宣布一个月后举行帝后大婚典礼,你赶快死了那个心”,李柏千狠下心肠说道。 这是他最疼的女儿,她与他已逝的结发妻子如此相像,性子却与发妻的温婉完全不同,表面娇柔妩媚,伤到一点便痛呼难耐。但内在却是争强好胜、不计后果的霸道性子。 这两年在家里安生了不少,李柏千看在眼里,以为她会慢慢放下,却未料到,直至今日她依旧存着那不该有的心思。 闻言,女子一直滚动佛珠的拇指顿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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