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的粮船？” “织造局的粮船。”</p>
海瑞猛地站起身：“你可看清楚了？”</p>
“看清楚了，粮船上挂着灯笼，明明白白写着织造局几个字，他们的人也来了，都在县衙里，您看要不要和他们见上一面。”</p>
海瑞沉默着不说话。</p>
建德县丞小心翼翼瞄了海瑞一眼，试探着问道：“堂尊大人，这粮船来了可是好事，县里那些大户，这几天都在催着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欠他们的粮还回去。”</p>
海瑞：“让他们亲自来和我说，我问你，咱们仓库里的粮食还够用几天？”</p>
县丞苦着脸：“几天？眼下半天都不够用了，减少一下施粥的份量，说不定还能撑过今天，等到明天，就真的彻底没粮了。”</p>
海瑞又坐了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p>
县丞接着说道：“堂尊，卑职知道的事不多，但眼下断粮就是最要紧的事儿了，您老就是有天大的算计，也得先填饱灾民的肚子，不然省里怪罪下来……”</p>
海瑞语气平淡：“我本来就没想活着离开这里……你去跟那些人问清楚，亲自去落实，他们真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来买田。”</p>
“最好让他们立下字据，签上公文，明明白白证明他们是织造局里的人，不然，一粒粮都不要从他们的船上卸下来。”</p>
“另外叫人，把这封书信交给淳安知县李青云。”</p>
————</p>
沈一石所在的大船靠在码头边。</p>
其他船离岸边稍稍有一些距离，岸上站满了官兵，饥荒期间，要谨防灾民上船抢粮。</p>
沈一石静静坐在大船船头的椅子上，看着人挤人，衣衫褴褛的灾民。</p>
被他派去县衙的管事回来了。</p>
管事来到沈一石身边，将刚才所遇一五一十说出：“老爷，这一趟没见到建德知县，那县丞说他们的知县大人要我们签下织造局的名头，才肯过来，小的拿不准主意，只好回来禀告老爷。”</p>
沈一石感到奇怪：“这赈灾的粮应该今天就没了，他们也不急？”</p>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看那县丞忧心忡忡，情况应该不怎么好。”</p>
“他不急，我们也不急，这个海知县有点意思，和那个李知县一样，我倒还真想会会他。”</p>
那管事：“小的这就催他来？”</p>
沈一石：“不用催。催，他也来不了。”</p>
沈一石站起来，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p>
“都不急，谁会急着去送死呢？”</p>
————</p>
这一晚注定过得不平静。</p>
海瑞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担忧空荡荡的库房，已经掏不出一粒粮食。</p>
而在远处的驿道，一辆马车和车队正急冲冲往建德县赶。</p>
高翰文坐在马车内，马车外一个队官，八个骑兵，都挎着刀，前面四个，后面四个。</p>
人数虽少，但已经是他跨过臬司衙门之外，仅有的能找到的帮手了。</p>
比起这几个官兵，最管用的，还是他怀里的知府大印和赈灾钦使的身份。</p>
钱塘江上，百艘载满粮食的大船也在向淳安建德方向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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