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肃缟,一片肃穆。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愕失色, 谢苒的心中蒙上一层不祥之感。 她催马疾驰,直奔营门。 那营门口的军兵是认识她的,立刻有人去帅帐禀报,谢苒将军回来了! 水军大帐中,客襄云奔了出来,见到谢苒的那一刻,已经哭肿的双眼再一次噙满了泪水:“阿苒,阿苒,你可回来了!” 谢苒跳下马,直奔过来,与她双手交握,急切的问道:“客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为何全军披麻戴孝?” 客襄云扶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阿苒,阿苒,你可要挺住啊。安国侯和你爹,还有你七叔,都已经不在了!” 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悲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瞬间崩塌。 客襄云扶着她渐渐倒下去的身体,大声喊道:“阿苒!快来人帮忙!谢将军昏过去了!” 军帐中,昏迷了半日的谢苒终于醒来。 纵月立刻让人去报之客襄云和十二叔。 不多时,客襄云到了榻前。 “客姐姐,”谢苒抓着客襄云的手:“我爷爷,我爹,还有我七叔,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客襄云别过脸去,拭去脸上泪痕,强忍悲愤:“他们下船之后,便改陆路走。为了预防万一,我的人一直跟着他们。眼看就要进京城了,却突然遇上了一伙带歹徒。我派去的人,也只活了一个回来,说行刺之人,皆是带着兽头敷面。” 谢苒一惊,撑起身子:“那岂不是和害我哥哥人一样?” “看来是了。”客襄云咬着牙,强忍着泪水:“朝廷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还在抓捕嫌疑犯。” “他们调查不出结果的。” 谢苒轻轻摇了摇头。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前浮现出与爷爷和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的笑容、温暖的拥抱,如今都已成为无法触及的回忆。 绝望和痛苦笼罩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姐,十二叔来了。” 纵月话音刚落,一身素白的谢君羡走了进来。 “十二叔!” 看到亲人的那一刻,她泪崩着扑了过去。 眼中闪烁着悲愤的光芒。 她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嘴唇之上,被牙齿咬出了血痕。 “我一定要报仇!” 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怒吼。 “不惜一切代价!” “阿苒,冷静。冷静。” 十二叔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自己的眼眶却又红了。 外面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声音:“谢将军,郑元帅请您过去。” 十二叔的目光,警惕的望向帐子外。 谢苒抑制着巨大的悲哀,从十二叔的怀中走出来,对外面的人说道:“回禀元帅,我片刻即到。” 听见那人走远,十二叔低声道:“阿苒,郑麟的帐子,不宜轻易去。” 十二叔的话,让谢苒察觉到,在她离开的这十几里日,大营中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客襄云擦了擦眼泪,拉着谢苒的胳膊,目光愤恨:“怕他怎地?我陪阿苒去。” 中军大帐,郑麟端坐。 如今他是这大营唯一的主。 客襄云仗着自己的背景和手中的水军,在军中不同于其他人,但却依然只能居于第二位。 见到谢苒进来的那一刻,郑麟凝重肃穆的脸上挤出了几分敷衍的笑容:“谢苒,一路辛苦。” 见谢苒的脸上泪痕犹在,他又假惺惺的叹了口气:“安国侯的事情,本帅十分痛心。本以为安国侯离开阵前,可以回去颐养天年,没想到眼看到了京城,却发生了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本帅恨不能立刻回京,动用自己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找出真凶,为安国侯雪恨啊。” “多谢元帅。” 谢苒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悲伤,打起精神:“谢家的事情,如今已经交给朝廷去查了。” “恩。”郑麟点了点头:“谢苒,你虽然在我帐下听令,却也是我的晚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想回去奔丧,本帅可以找个理由,让你回去。” “谢苒,不回。” 她一字一顿,坚决的回答:“爷爷和爹都曾教导我,为将者军令如山,绝不可因为个人私情延误战机。谢苒愿意继续在元帅帐下听令,化悲痛为战力,多杀几个西疆人!” “好!”郑麟微笑,拍掌道:“有你这番勇气和决心,何愁西疆敌兵不退?哈哈哈。” 他大笑了几声。 在肃杀的帐子中,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万分。 他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他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收住了笑容,问道:“言归正传。正好客将军也在这里,谢将军,你就将此次去江国追查将臣一事,如实报来吧。” “是。” 谢苒于是开口,将在江国,偶然发现金头蛇的蹊跷,在禹王顶发现地下城炼制将臣一事情说了个清楚。 与彭轩的偶遇,与十一叔的相认,自然统统隐去。 末了,她只道:“那地下城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掉了。那炼制将臣的巫师却逃之夭夭。” “哦?”郑麟有些怀疑:“你所言非虚?” “谢苒绝无虚言。” 她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瓶子,那是麻七七在船上给她的。 “此乃炼尸之毒,元帅可以派人查验。” 郑麟接过那瓶子,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点头道:“好啊,果然是真的。谢苒功不可没。继续作为我军先锋官,为我军效力吧。” 退出了中军大帐。 谢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客襄云望着满目的素白,感叹道:“你们谢家一门忠良,疆场杀敌也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听闻安国侯和谢将军殒命,曾经帐下听差的将士们,自发披麻戴孝,送安国侯最后一程!” 谢苒听后,既诧异,又感动。 “特别是薛家父子,”客襄云指着不远处的大帐:“鸭子口一役,薛老将军身负重伤,如今都骑不了马。但听说了安国侯的事情,让薛青扶着自己,在大营外的三岔路口,焚烧纸钱。” “薛老将军和薛青回来了呀。” 谢苒记得,自己离开之时,他们还下落不明。 “是回来了,不过,都受了伤。” “回来就好。” 不远处的山坡之上,笛声悠悠。 谢苒听得出,那是麻七七的竹笛。 客襄云望着日落之处,不由的有些失神。 她往前走了几步,幽幽说道:“你七叔走之前,我们也一起去看了落日晚霞。就和今天的一样,红透天际。” 眼泪滴落,铁甲寒光之中,客襄云美丽的侧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我当时还打趣,说他不能骑马了,否则可以和年轻时一样,陪我骑马到半山坡上。那里看晚霞更美。” “他说,其实不用到半山坡,只要和我在一起,在哪里看都是最美的。” 谢苒靠近她:“客姐姐,我七叔,他命薄,但是他福气不薄,此生能遇见你,是他最大的福气。” 客襄云如玉的脸庞,绽放出惨淡的笑意:“是啊。他还说,只有一样,若是腿没有受伤,便去我家提亲。他自觉欠我良多,殊不知,若没有他在我心中的那一席地位,我此生该是多么无趣啊。”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 “初遇时,不过十几岁,原以为不过是少年时眉间眼角的悸动。转瞬却已经错过半生。” 她擦了擦眼泪,低下头笑:“我只当今生嫁过他了。” “阿苒,叫我一声七婶,此生,只有一次。” 谢苒含泪:“客姐姐,七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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