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一过，风刮得一阵紧过一阵，不一会儿，外头就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雪。 孙福儿端起一碗梅花茶，瞧一眼茶汤，瞧一眼雪景。 江南的园子修得很精致，处处有景。 从月洞窗往外看，就见雪白的墙边，一树红梅开得正艳，在旁边是点缀了青苔的假山。 雪粒飘下来，很快就化成了水。 这和宫里的雪大不一样。 孙福儿自嘲地一笑。 还真是在宫里待得时间太久，居然对那种冷冰冰的地方都处出感情了。 这也寻常。 除了幼时对孙家的那点模糊的记忆。 她前面多少年都是在宫里的。 孙福儿没有喝茶：“这梅花哪来的？” 安音道：“小厨房里的娄嫂瞧着院子里的红梅好，就摘了几朵放进来的。” 孙福儿笑笑：“我没有吩咐喝梅花茶。” 这就是这个娄嫂擅自做主了。 她问：“娄嫂不是小厨房里的主厨吧！不是的话，寻个错处把她给退回去。” 孙福儿不喜欢替主子做主的底下人。 安音重新给孙福儿端来一碗碧螺春茶。 孙福儿闻了闻，这才慢慢地喝了。 安音道：“孙姑娘，春晖堂那边传话，请孙姑娘申时过去一趟。” 孙福儿问：“选秀的消息传过来了？” 安音道：“府上都在说内定的是四姑娘。” 孙福儿笑道：“替我告病。就说我染了风寒，咳嗽。” 刚开始，不需要冒出来。 先落下的雪，反而留不住。 安音道：“是。” 孙福儿笑道：“我先睡一会儿。” 她顿了顿，道：“晚上吃得清淡点，就来份银丝素面吧！” 安音道：“好！江南这边的饭菜份量太少。要不要再添几样？” 孙福儿笑道：“那就再来几份点心。桂花糕、豆沙包、糯米团。” 她爱吃甜的。 而江南的糕点做得糯叽叽的甜，而且小巧别致，煞是好看。 她这两天都在吃。 安音道：“好。咱们有了小厨房就很方便了。” 孙福儿抿嘴一笑：“安全最要紧。我们带了些银子来的。柴米油盐、瓜果蔬菜，我们都自己采买。让胡瑞多上点心。” 这几天很关键的。 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冒出来。 孙福儿想了想：“把丫鬟们都放出去闲聊。” 别小看这些丫鬟们，她们是秦国公府的人，都有自己熟悉的一波人。 她们口耳相传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在一起就能窥见真相。 安音道：“好。” 孙福儿道：“也就这几天清闲了。” 就算不去找是非，是非也会找上门。 到了下午，消息果然就传回来了。 安音道：“这次去春晖堂的有二老太爷家的两个姑娘，三老太爷家的三个姑娘，族里五个姑娘，以及两位表姑娘。” 孙福儿笑道：“四姑娘怎么不去？” 安音道：“说是在相看人家了，想把四姑娘嫁出去。” “已经请了嬷嬷来教导，定下来明天就学。” “诗词歌赋，吹拉弹唱，都要去学。” “学个大概。遇上的时候能大概会一点就行。每次要学的，从早排到晚。” “老太太发话了，让孙姑娘也一道去。说你宫里出来的，在旁边看看就行，也指导一二。” “大太太后来来四姑娘也过去了。说是艺多不压身，四姑娘也跟着学一点是一点。” “等二月，陆老太太就带着姑娘们去京城。” 孙福儿听着沉吟了片刻，道：“明天不是二姑娘、三姑娘成亲么？姑娘们都不观礼？四姑娘都不去么？” 婚姻大事。 她们做姐妹的，总要去看一看。 但实际上，整个秦国公府反应都很淡漠。 虽然张灯结彩，但主子们并不重视，都好像只是来走这个过程一样。 孙福儿想了想：“大姑娘明天来么？” 亲妹妹成亲，做姐姐的即便是出嫁也需要出席的。 安音道：“本来是说要来的，但后来说是来不了。秦国公府的丫鬟们说，八成是又给大姑爷打得起不来身。” 提起这个大姑爷，丫鬟们心里都瞧不起。 明明本事不大，但脾气却不小。 回回来秦国公府，他都要捞上一笔再回去。 但他觉得这又是理所应当的。 孙福儿想了想：“还是有些反常的。” 人人都说，这位大姑爷就是个混账。 但孙福儿觉得太不符合常理。 大姑爷父母可能没见识，但他是读过书的，中了举，按道理来说是有前途的，就算内里是个坏的，也会收敛起自己的尾巴。 就算暴露本性，也得等到他功成名就吧。 除非──他捏着秦国公府什么把柄。 让秦国公府不得不一再退让。 孙福儿道：“二房、三房那边呢？” 随便一想也知道，这两房是不高兴的。 本来嘛，就算没有选秀，这两房的反应都不会是太过兴奋。 到底二姑娘、三姑娘嫁的人家实属寻常。 安音道：“看起来正常得很。二姑娘、三姑娘的嫁妆都已经送到男方家里去了。陪嫁的人除了贴身的丫鬟，也都已经到男方家里去了。” 竟是一副打算好好成亲的样子。 明明早晨的时候，还听说二太太、三太太带着两个姑娘去老太太那闹了一场。 最后，还是秦国公府的长辈们出了面，聚在一起商议，才把事情压下来了。 这也是反常的。 孙福儿微微笑了。 她道：“且看着吧！” 孙福儿目光落在梅树上，微微皱眉。 只是薄薄的一层积雪，居然有的梅枝就断了。 她站起身，拿起一个小瓷瓶信步走到了梅花树下。 孙福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将梅花上残余的雪慢慢地拨进了罐子里。 她道：“等化了，倒进碗里。” 安音道：“孙姑娘好雅致。是要留着煮茶喝吗？梅花上的雪，再配着梅花，喝起来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孙福儿道：“这梅花不错。” 她仔细看着花，微微一笑：“等下用银簪看看里面有没有毒。” 安音噎住了。 “这怎么可能？” 这院子里上上下下她都仔细检查过了。 按道理来说，梅枝不会那么脆的。 孙福儿道：“小心一点准没错。” 她轻轻拍了拍梅枝，居然又有几枝折了。 这下，安音也瞧出来不对。 她立即接过瓶子：“奴婢这就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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