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儿笑了。 她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去笑陆大奶奶。 她自己不重要。 陆大奶奶不重要。 秦国公府也不重要。 她们都是没有筹码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人家一念之间，她们或生或死，或富或贫，或贵或贱。 她们根本就没有去谈什么条件的资本。 上头根本就不缺使唤的人。 愿意贴过去的人那么多，随便挑一两个都能干，并不在乎到底是谁。 从来都是下位者求着上位者。 陆大奶奶看不穿呐。 见孙福儿只是笑，陆大奶奶道：“你意下如何？” 孙福儿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不缺能干的纯臣。” 就跟后宫一样，从来就不缺新鲜娇艳的嫔妃。 前朝里头，科考三年又三年，再加上恩科，还有待选的大批举子们，一直都不缺能干的官吏。 嫔妃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皇帝，皇帝未必放在心上。 同样的，前朝的大臣们天天看着皇帝的脸色过活，也未必能摸准他的脉搏。 现在勋贵大臣们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抱作一团，所以才让人误以为皇帝手上很缺人。 实际上不缺人的。 皇帝跟这些勋贵大臣从来就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只要这些人能为皇帝所用，办好差事，皇帝不介意在一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只要皇帝能坐稳江山，把控着天下，他不在意是哪一派系占了上风。 都是人，都可以用。 这没什么好说的。 陆大奶奶道：“大爷能干的。” 孙福儿不吱声。 能干？ 天底下能干的人多了去了。 被埋没的是大多数。 能从底下爬到上头去的人寥寥无几。 而上头的人总喜欢拉帮结派，拉拢自己的人，使劲地把往上爬的人往底下按。 结果就是上头的人大多数是来自上头的，下头的人大多数还是下头的。 但孙福儿不打算说什么。 她只是道：“我无能为力的。” 陆大奶奶似笑非笑：“看样子，是我们秦国公府的诚意不够了。” 孙福儿不动声色。 陆大奶奶口口声声说“我们秦国公府”，她只是长房长媳，连个世子夫人都没有混上，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现在一时掌权，也不能以秦国公府当家夫人的身份说什么吧。 她头上有太太们，还有陆老太太。 变数太大。 陆大奶奶讨了个没趣，低垂下眼皮，心里不喜。 孙福儿不就是一个爬上皇帝床的小宫女吧，拽什么拽。 靠着秦国公府去进宫，还要下她的面子。 她是谁？ 她可是秦国公府如今当家的奶奶，高门出来的姑娘，以她的身份，来这一趟示好，已经是很看得起孙福儿了。没想到人家那么拿乔。 这种货色丢在她母家的后宅，那就是供爷们取乐的玩意儿，不值钱得很。 要不是上头打了招呼，陆大奶奶才懒得拿正眼去瞧她呢！ 孙福儿笑道：“陆大奶奶，平日里事务繁多。今个怎么那么有空呀？” 她是在出言赶人走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相处的时间不会长，也没什么真心实意，彼此之间干嘛在这里浪费口舌呢？ 陆大奶奶讥笑：“还没飞上枝头呢？就嫌弃地不够大了。” 她也只嘲笑了这一句，就控制住了怒火，换上了笑脸：“顺路过来。孙姑娘自个好生待着吧。” 既然不愿，她也不会勉强。 有些话，陆大奶奶只说一次。 到底她也不看好孙福儿。 这个孙福儿可没什么助力呢。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身后没人护着，进了那种地方还不是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她亲姐姐手段算厉害的吧，到头来也没混上贵妃，四妃排行还在后入宫的德妃后面。 孙福儿笑道：“好嘞！” 她和陆大奶奶这辈子也许就这些天相处，客客气气疏疏离离就好，没必要姐姐妹妹假装那么亲热。 不然，都不会自在。 到底陆大奶奶不会信她，而她也不会信陆大奶奶的。 等人走了，孙福儿含笑道：“安音，最近秦国公府送来的吃的用的都要仔细检查了。” 她是给了银子，但除了她带进来的两个人，其余下人们都不是她发的月例，卖身契就更不在她这儿了。 所以，这些下人们对孙福儿的忠心度是大打折扣的。 甚至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各方派来的眼线。 这些下人们人数不少，散在院子各个角落，秦国公府真想要做点什么事太简单了。 安音道：“孙姑娘，日夜防着，是防不过来的。” 孙福儿道：“所以早些进京吧。” 去选秀，又不是搬家，不会拖家带口把所有人都带上了。 应该就是两三个主子护着姑娘们过去，而且每个姑娘身边不会带太多的下人了。 安音道：“不知秦国公府是个什么意思。” 可别拖拖拉拉的。 孙福儿站起身：“去一趟陆老太太那吧。” 到目前为止，陆大奶奶的话可没有陆老太太的话管用。 她扶着安音的手慢慢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陆老太太那。 丫鬟们卷起帘子。 孙福儿走了进去，立即闻到屋里一股浓郁的檀香。 午膳摆了一桌子，陆老太太本跪在蒲团上念经，这会子刚念好，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孙福儿行了礼：“老太太。” 陆老太太笑道：“甭客气。孙姑娘，这些日子可还住得惯？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和你嫂子说去。” 孙福儿笑道：“住的挺舒服的，没什么缺的。” 她顿了顿：“今年北边雪大，往北边的路不太好走。就算是快马走官道，日夜兼程也比往年要花更多的时间。能早些去么？水路人舒服许多。坐船走运河。若是济南往北结冰，就从那开始走陆路。” 陆老太太听进去了，道：“是听说北边下雪。到底雪有多大？” 她一直都在南边，对大雪没有什么印象。 孙福儿道：“铺天盖地大雪。京城附近的山里，雪多的有三尺厚。早些到，到了京城还可以调养一下。京城比较干，饮食等和南边不大一样。适应需要时间。” 陆大太太道：“姑娘们今天才上了第一回课。” 孙福儿笑道：“在船上也可以学呀。” 陆老太太一想，确实如此的。 早到早好。 万一因为行程耽搁的时间，误了选秀的佳期，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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