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正月里，外头寒风瑟瑟的。 安音关上了窗子，又给火炉添上了炭。 船里的卧室不大，芳草和芳云近在咫尺，所以孙福儿就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看书练字。 想不明白的事，孙福儿没有去琢磨。 到底世事难料。 很多时候，事先想得再好，也会遇到想不到的事。 等到事情到了跟前，才会觉得哪怕之前想破了头，也没有什么用。 一个上午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 到了快中午，有丫鬟过来：“表姑娘，老太太那边要摆膳了，请表姑娘过去呢！” 安音问道：“姑娘们都过去么？” 丫鬟笑道：“姑娘们都在的。” 孙福儿便过去了，才到门口，就听见哗哗的摸骨牌声。 陆老太太带着三个姑娘在摸牌，陆二奶奶在旁边站着伺候。 孙福儿过去给老太太行了礼。 陆老太太笑道：“快起来。你要不要也打一把？” 孙福儿笑道：“老太太，我还是在边上看吧。” 她不会打牌。 陆老太太吩咐陆二奶奶：“你去照应一下表姑娘。” 秦国公府的规矩，姑娘们都是娇客，平辈的嫂子们也都是要让着姑娘们的。 而陆二奶奶的姿态就更低了，都像是她们的大丫鬟。 陆二奶奶对孙福儿温柔地道：“表姑娘，你来了，快请坐。” 丫鬟沏了茶。 陆二奶奶捧到了孙福儿的跟前：“孙姑娘尝尝看。这是上等的碧螺春。” 孙福儿之前当差，忙得团团转，喝茶都是胡乱喝一口润润嗓子，从没有时间去慢慢品茶。 在她这，解渴就可以。 她并不在意茶好茶坏。 但既然人家眼巴巴地介绍了，孙福儿也会附和：“这茶真好。” 陆老太太笑道：“家里有片茶园。这是老树上的茶叶，我们一年到头拢共也就得了十来斤，都是留着自己喝的。这回去京城，都带上了。” 陆竹溪笑道：“老太太，这么好的茶。我一定每天都来陪着老太太，然后顺带喝口茶。” 另外两个姑娘也陪在一旁说笑。 而丫鬟们鱼贯而入，在圆桌上摆膳。 陆二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最近一阵子都要麻烦大家一道用膳了。” 陆老太太惦记着自己的大孙子：“大爷他们那边怎么用膳呢？” 陆二奶奶腼腆地笑道：“做好了也给他们送一桌去的。” 陆老太太点点头：“这就行。等下你去盯一下。” 陆二奶奶不好意思地道：“老太太，那边都是大伯子小叔子的，怪害臊的。” 陆竹溪抬起脸，笑眯眯地道：“这有什么嘛！都是亲哥哥亲弟弟的。” 陆二奶奶脸都红了：局促不安地道：“老太太，实在不好意思去见。” 陆老太太现在看陆二奶奶顺眼，就笑道：“好孩子，知道你是个懂礼数的。不过，现在都在这船上，旁边也都是人跟着，真没什么的。底下还有小厮吧。总不能让你四个妹妹去盯着这个事吧。” 陆二奶奶等这边摆好了膳，伺候着陆老太太上了桌，又给姑娘们布了菜，笑道：“老太太，那我去楼下盯一会儿。” 陆老太太点点头。 陆二奶奶这才退下。 孙福儿默默地用膳，几乎没有什么话。 反倒是陆家三个姑娘彼此之间熟悉了几分后，就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你这个发簪真漂亮。” “是我娘给我的。说是她的陪嫁。你衣服上的花案真漂亮啊！” “哎呀，是我爹给我买的。当时买了两匹布呢！” “那可以做两身衣裳了。” “就是，很快就到苏州了，苏州那里衣服首饰都很多。我们一道去看看呢！” “老太太，我们可以去吧，那么多人跟着，我们可以去看看吧！” “老太太跟我们一道去吧！一起挑挑！” 陆老太太很喜欢这种热闹和睦的氛围。 “行，到时候一起去。” 她看着孙福儿：“表姑娘，你也去吧！” 孙福儿笑道：“好呀！” 她痛痛快快答应，但内心是提不起来什么兴趣的。 也许宫女的生活过于枯燥了。 她都习惯了。 以至于孙福儿对闺阁小姐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向往。 反正无论在哪里当差，她每天一睁开眼，就是有学不完的东西，干不完的活，而且桩桩件件都有各种各样的规矩。 实际上就是在睡觉的时候，孙福儿也不能轻松。 宫女就寝也有规矩的。 小宫女们睡通铺，一人一个铺盖。 一个屋子七八上十个人，甚至会更多。 每晚都有嬷嬷专门在夜里去宫女的住所里打转，一旦发现有人打呼噜磨牙梦呓，就会把这人直接赶出宫去。 甚至宫女都不被允许躺平了四仰八叉地睡，只能侧卧着。 而且在晚上吹了灯盏之后，宫女们还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更不能闲聊。 给发现了，又会是一顿责罚。 宫里的人是把规矩两个字刻在骨子里的。 孙福儿可以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倒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怕说错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宫里又太容易惹麻烦了。 一个宫女惹上麻烦，后果是很惨的，甚至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陆老太太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来给你们出！” 身为女子，就是做姑娘的几年快活。 进了宫能有荣华富贵是很好，但陆家姑娘们绝大多数是不可能中选的。 等到她们嫁人生子后，就会有一堆事情找上门了。 等到那个地步，肯定是没有当姑娘的时候快活了。 姑娘们都欢呼起来。 “老太太真好！” “是啊，老太太你真的太好了！” “我们买什么都可以吗？我还想买玉佩啊，手镯之类的。” “对呀！想想就好高兴啊！” 离开了秦国公府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陆老太太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她精神多了：“都可以买！” 那些东西对于现在的陆老太太来说，已经不算贵了，她都可以负担得起。 陆老太太笑道：“到时候也叫你二嫂一起去。他是个老实的，干活也不知道躲。” 众人自然是兴高采烈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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