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儿微微欠身。 旁边有不少宫女和太监。 陈明道：“孙小姐这边请。” 毓秀宫有正殿、东西配殿，再往后廊庑连接了后殿。 后殿之后隔着一个花园又有一排房子，上面挂着写着梧栖斋三个字的簇新匾额。 这也是御笔。 孙福儿住的地方是梧栖斋。 里头的陈设都是簇新的，布置得中规中矩。 但孙福儿很快就瞧出来，里面暗藏玄机。 就比如椅子上的垫子，看着平平无奇，但坐下去又软又顺。 梧栖斋后头有一个小门，直接通往另一边的宫巷。 人后，陈明换上了笑容：“孙主子，您先预备着。晚上，皇上召见您。” 孙福儿道：“是从小门过去么？但这宫里眼睛很多。” 从毓秀宫到养心殿，路很长，岔道口也不少，一不留神就会碰上其他人的。 陈明笑了：“最近个把月，咱们宫里再整肃了。孙主子，您不用担心。” 孙福儿点点头。 说实在的，个把月过去了，她其实对皇帝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晰了。 其实，算起来，她跟皇帝相处的日子不算长。 要说感情嘛，确实没有多少。 按道理来说，皇帝不会对她很上心啊。 但皇帝记得她，召见她，总归是一件好事。 有皇帝的眷顾，她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会比旁人好上许多。 这世上多的是人拜高踩低。 皇帝偏她一分，其他人嗅着味儿就会对她好上几分。 陈明又道：“孙主子，这些日子就暂时委屈您住这儿了。有什么需要的跟奴才讲便是。” 孙福儿笑道：“那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我想洗个头。” 女子头发长，洗好之后，晾干不易。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京城依然很冷。在这样的时节，一般不会经常洗头的。 是有梳子或者簪子可以搔痒。头发太油了，还可以抹上桂花油，闻起来依然会是香喷喷的。但孙福儿不喜欢桂花油的味道，想把头发洗得清爽些。 陈明道：“好。” 他又道：“中午可好，这样不容易着凉。” 孙福儿道：“都行的。” 上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多时，毓秀宫的正殿、西配殿都住进了直接参加殿选的秀女。 人倒是不多。 而且现在人管得严，不允许人私底下乱接触。 于是，这几位秀女没有来孙福儿这里串门，但见面礼都让底下人送到了。 孙福儿也跟着回礼。 这些人就是她送了礼，也不会真心对她好的，但这么多人看着又不能不送。 有点肉痛。 钱就这么花出去了，银子就像炮竹丢进水桶里，闷声不打响。 屋子里很暖和。 用过了午膳，孙福儿就开始洗头。 她拔下珠钗，解开了发绳，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 安音道：“这头发真好。” 孙福儿道：“还行吧。” 皂角用清水煮出白沫，加入了淘米水，然后孙福儿弯下腰，让安音拿起水瓢，舀了水去打湿头发，再搓搓揉揉，然后用清水洗净。 她用清水洗了三遍，然后散着头发，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太阳看着很灿烂，但照在身上没有多少温度。 孙福儿站了一会儿还是回到了屋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外头一个小太监走进来，道：“孙姑娘，秦国公府的陆姑娘被赐婚给潞王殿下了。” 这也行？ 好吧！ 虽然陆竹玉更想进后宫，但架不住上头人不那么干呀！ 不管怎么说，陆竹玉能进王府，总比什么都没有，就让她回家来得强。 就是世人都知道潞王与潞王妃情深如海，彼此之间是插不进任何人的。 不过，陆竹玉本来求得就不是情爱，有位份就可以，不会在意其他的。 孙福儿吩咐安音打赏。 小太监领了赏，千恩万谢的。 他又多说了几句：“除了直接进殿选的，现在被留下来的秀女们也就四位了。不少秀女当场就安排给宗室王爷们。” 孙福儿问：“太皇太后、太后、皇上都没有相看过。底下人直接定吗？” 小太监道：“是从前乾清宫传出来的旨意。” 孙福儿有点愣：“太皇太后呢？” 太后是佛一样的人物，不问事很正常。但太皇太后喜欢管事，应该会很上心去管。 小太监道：“前几日，太皇太后病了。不过殿选要在一个月以后。” 孙福儿道：“太后呢？” 小太监道：“太后没说什么。最近也没出门。” 孙福儿点点头。 蜀锦缝制的衣服上有大朵的花，衬得她越发美艳。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朕不就好了。” 孙福儿错愕了。 她转过身，只见皇帝已经走进来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天蓝色的长衫，外头罩着一件黑色镶滚着毛边的披风。 青簪束发。 倒像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富家公子。 他腰上系着一块九龙玉佩，系着黄色的穗子，点出了他皇帝的身份。 平心而论，皇帝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好。 也不怪后宫里的嫔妃们为他痴狂。 到底皇帝长成他这样，嫔妃们争起来才有意思嘛。 孙福儿行礼。 皇帝道：“不必多礼。” 他走过来伸手扶住了孙福儿。 孙福儿的头发还没有干，如瀑布一般。 皇帝伸手摸了两下：“进里屋去吧。” 话在嗓子眼滚了滚，孙福儿没办法说出对皇帝无尽相思的话。 她真对皇帝没有太多的记忆，或者说一直刻意不去记太多。 记得越多，心动的越多，将来伤心的也会越多。 若是一开始就无心无情，自然也不会伤筋动骨了。 对孙福儿而言，她一早的知道那就是皇帝。 孙福儿对皇帝的情义不抱有任何希望。 谁傻谁信，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但她应该要演出一副深情似海的模样，孙福儿功力还不够，这方面做不到。 好在这个时候是不用说话的。 孙福儿很自然的圈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立即拥住了她。 “头发还没干透呢！” 孙福儿娇娇地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温暖的春风一样。 皇帝低低地笑出了声。 “回来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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