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也没走远，屋檐下正好有个树墩做成的凳子，他便撩袍坐了下来，这个位置不远不近，屋里媳妇有事喊一声，他就能听到。 蔡家的院子不大，三间正屋，左右各有两间厢房，灶房是在东厢房旁边搭出来的一小间茅屋，此时房顶的烟囱正冒着缕缕青烟。 灶房旁有一小片菜园，里面种着一些豆角、茄子、韭菜之类的家常菜，由于天旱灌溉的不及时，显得没什么精彩，叶片有些枯黄。 院里空无一人，蔡二郎也不知去了哪里，倒是灶房隐约传出些细碎的说话声。 时光观察了一下院子，就闭目养神起来。 挨着柴棚的西厢房内。 没有了外人，林大丫心里多日来积压的委屈与心酸一齐涌上心头，鼻子发酸，眼眶湿润，豆大的泪珠儿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受了这么大一个委屈，林大丫却只能忍着，即便是要哭，也要背着人。 在婆家人面前她不敢哭，哭了不仅没人心疼，还要被骂整天哭哭啼啼的真晦气，在夫君面前不能哭，哭就是她这个大嫂不懂事，为一点小事就跟家里人斤斤计较。 眼下，在二丫这个亲妹妹面前，她才能痛快地哭上一场。 林默默紧抱着她颤抖而单薄的身体，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坦了，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替你跟蔡家人讨回公道。” 林大丫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在娘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嫁到了婆家都要受人欺负，这种没有出路与希望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很绝望，难为她一直忍受了下来。 这回还差点连肚里的孩子都没保住，成了压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情憋在心里很容易憋出病来，所以适当的发泄一下对她是有好处的。 待林大丫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收住了泪，林默默一边用湿巾替她擦脸，一边说些让她高兴的事，“上次春耕的时候回林家村，听说大姐怀孕，回去后我便给外甥做了几件小衣裳，大姐也知道我没做过什么针线活，一会看了觉得不好，可别嫌弃。 “我还扯了几尺棉布，大姐闲了就给外甥另做几件好的。 ” 虽然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害的大姐差点流产，却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急切，免得再惹她伤心，毕竟她还怀着孩子，哭久了对孩子不好，还是让大姐先缓和一下情绪。 林大姐破涕为笑，用手指戳她的头，嗔怪地道：“你又作怪！我原先还愁没料子给孩子做衣裳，说不得要用自己的衣裳给他改两身穿呢。 “小孩子有衣裳就不错了，那还能嫌弃好不好的。倒是你成了亲，也晓得学起针线来了。” 姐妹俩久不见面，心里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屋里的气氛也随之轻快起来。 林默默把竹笼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林大姐看。 几件婴儿服，她自己练手做了两件，其余的便是她当初网购的婴儿服，连体衣、和尚服、以及包被，挑的都是没什么图案的款式。 既好看，放在时下却又不算出格。 别人见了，最多觉得布料稀罕，做衣衫的人心思灵巧。 她晓得蔡家家贫，大人都没件像样的衣裳穿，必定不会给刚出生的婴儿特意准备衣裳，能有一片破布裹身就不错了。 反正婴儿的衣裳也没人抢，林默默就给小外甥或是外甥女多预备了几套，夏季与冬季的都有，能穿到两岁大。 也给林大丫做了两套细葛布的夏衣，晓得她怀孕尺寸就放大了一些，免得给她布料，最后落到了别人手里，还平白让她受一场气。 还有一块给孩子用的细棉布，约摸三尺长，提前用水洗过又用手揉的软软的，可以做尿戒子，或是贴身的里衣，不伤婴儿皮肤。 林大丫摩挲着柔软好看的衣裳，刚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不过，这次是感动的泪水，笑中带泪。 林默默这次带来的除了衣裳，便是给大姐补身子的吃食了，红糖、奶粉、肉脯。 天气热许多东西都放不住，只能挑几样耐放的，也怕给多了招人眼红。 想起今日带来的粽子，她先挑了一个蛋黄肉粽，剥开粽叶，塞到林大丫手里，“这是我亲手包的粽子，大姐快替我外甥尝尝，好不好吃？” “行，那我这个当娘的，就来替你外甥尝尝。”林大丫笑着给妹妹捧场，接过粽子，看到包裹在糯米里的肉块，不由奇道，“怎么还包了肉？” 在娘家时，没分家那会，家里年年端午都会包些粽子，不是红枣的，便是豆沙的，林大丫还从未见过肉粽，更别提吃了。 嫁来蔡家后，家里粮一直都不够吃，又哪有米来包粽子，端午节公爹只在外面割了几把艾草，拿回来挂在门上应应景，就算过节了。 林大丫新奇地咬了一口，当即赞不绝口，“嗯，好吃，比甜粽还要好吃！还是你心思多，怎么想出来包肉粽的啊？” 糯米不好消化，林默默只给她吃了一个。又取出一个砂锅，还没掀开盖子，就闻到了一股鲜美的炖鸡香味。 林大丫不由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半晌才道：“二丫，你怎么还带了这个来？” “当然是给你补身子了，大姐吃好了，才能把我小外甥养的白白胖胖的不是。” 这锅鸡汤，是林默默临时放进去的，看着大姐身体如此虚弱，她就忍不住心疼，想给她补补身子。 只是，纵使她这个妹妹有心替大姐调养身体，让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却有力无处使，总不能天天登门给大姐送吃送喝的吧，太不现实了。 她倒不嫌麻烦，但这么做无疑便是打蔡家人的脸。 且蔡家人看着儿媳天天吃独食，心里肯定不爽，不爽自然就要生事，到头来还要大姐来承受一切。 唉，要是能把大姐接出去住一段日子就好了。 念及此，林默默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心说就不晓得大姐配不配合了。 她撕下一个尚有余温的鸡腿，递给林大丫，笑道：“姐，先吃个鸡腿，一会再喝碗汤，保准能把小外甥养的白白胖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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