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娣这几个月来,不仅是努力干活人变勤快了,和几个小的也逐渐感情深厚了起来。 鸡长大点了以后,不用时时刻刻管着,他便又跟着奶奶上山下河去了。 林淑英周末不上课的时候,也会一起跟着去,她感觉跟着奶奶出去比跟着爸妈下田有意思多了。 梁生娣也跟其他的老人不一样,只要你没啥生命危险,她随便你怎么玩。反正衣服脏了湿了也不是她洗。 她压根不会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也不会把自己当长辈看,经常为了点山珍河味,出些馊主意让孩子们上去干活。还会在回来路上跟孙子孙女争论今天这鱼肚子上的肉谁吃,是她抓到的鹌鹑,她要多吃等等。 老三老四还太小,沈春花林国庆不肯放手让他们跟着去,林淑美还不怎么懂,真让她去她也还是会想围着妈妈转。但林书超是真羡慕啊。 沈春花说等他到哥哥的年纪,他也能跟着奶奶去,于是他天天抱着贪吃鬼嘀嘀咕咕的, “贪吃鬼你快快长大,你长大了,我也就长大了……” 殊不知,鸡长太快,大概率还是要被吃掉的 ( ̄ ̄) 梁生娣其实很想一个人吃一整只鸡,但是低头看着那边四个小的,从高到矮仰着头看着她,眼睛里都充满了对好吃的渴望。 不知道为什么,梁生娣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都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她记得有几年光景好,家里过年的时候还杀只鸡庆祝一下,不过那鸡,没她的份。 鸡腿鸡翅膀都是弟弟的,鸡胸鸡骨头是爹爹的,鸡脖子鸡爪是爷爷的,鸡汤是妈妈的。就连鸡骨头,也得喂给后面养的老母猪。 她是赔钱货,没资格吃,过年能给碗米饭吃已经算是大恩德了。 她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的蹲在角落里看着,眼里的羡慕渴望都快溢出来了,可就是没人能看到。 等她再长大一点,能自己抓到麻雀鹌鹑了,就会偷偷的躲在山里烤来吃,吃完了再回家。 可那味道,不知怎么的,就是好像没有过年时候的那锅鸡汤香,她真的很想吃鸡肉喝鸡汤。 其实她还是吃到过一次的,就是嫁给林国庆他爹的那天,林老太太觉得这媳妇儿娶进门一点钱都不花,总归是大喜的日子,那就杀只鸡庆祝一下吧。 那锅鸡汤的味道,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大概能惦记到入土。虽然吃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老婆婆总念叨着她会吃,那一整只鸡,一大半都进了梁生娣的肚子里,她儿子就吃了一个腿,其他都没吃上几口。 那又怎么了,她儿子都没说什么,她这么急干嘛。梁生娣当时就这么想着,但还是该干活干活,该啃红薯啃红薯。但家里那几只鸡,被她照顾的特别好,皮毛都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很肥。 然后她怀孕了,她又惦记上鸡汤了,却被那老太婆一顿数落,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鸡是给你吃的吗?那是要用来下蛋换钱的好不好!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你倒是给我赚点钱回来啊!” 梁生娣就很疑惑,她怎么没赚钱了?她每天伺候着鸡,伺候着鸭,伺候着门口的大白鹅,空了还要编竹筐子,农忙的时候给男人去地里送饭送水,帮忙除草摘虫,每天捡蛋的时候也比谁都积极,你们挑出去卖的筐子、蛋和粮食,换来的钱难道没有她的份? 可是老婆婆不听,坚决不肯杀鸡给儿媳妇儿煲汤,儿子求情都没用。还说要吃那鸡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最后还是他男人偷偷的煮了个鸡蛋给她吃。 真没意思,梁生娣当时就想着,算了,不吃就不吃了,那活她也不干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还就给个红薯,做人的意义都没了。 但她偶尔还是会想起结婚的时候那锅鸡汤,真香啊……要是这辈子能在闭眼前再吃上一次,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沈春花今天真的圆了她这个梦,那只老母鸡,一整只,就白条条的躺在她面前的盆里,过不了多久就能上桌了。 但春花问她,是一个人吃,还是给孩子们分一点。 梁生娣挺犹豫的。 她是想分给她们一点,但她又怕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吃鸡。她都这把年纪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咽气没了,孩子们还小,吃鸡的机会比她多了去了,那她肯定是想自己吃过瘾啊! 想了半天,等的沈春花都有点累了,“妈?妈?” “嗯?”梁生娣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哦……” 沈春花:…… “你哦什么呀,我问你话呢?” “哦。”梁生娣慢吞吞的又哦了一声,再看看那四个小的,还盯着她呢,真难办啊! “春花啊……咱后面还会吃鸡吗?”梁生娣问道。 沈春花好笑的看着她,“那你不是废话,这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哪有吃了一只鸡以后就没了的!” “当然会吃啊!咱家只要每个人都努力,大人努力干活,小孩努力学习,总有一天,你什么时候想吃鸡就能吃,你一次性想吃几只鸡就吃几只!” 林国庆坐在孩子们边上,想到他们藏在床板底下最里面那个盒子,也吹着牛和他妈保证道。 梁生娣嘴角差点裂到耳后根,别人说话她不怎么信,包括自己儿子。看把林国庆吹得,还想吃几只吃几只,他咋不上天呐! 但沈春花说的话,她信。以后肯定还会有鸡吃。 “那你就炖一锅大家一起吃呗!下次你们要吃鸡了也别忘了我就行!” 四个孩子瞬间欢呼起来,把怀里的鸡吓得都跳了下去,满地乱窜。 “诶诶诶,看好你们的鸡,差不多可以出去玩了,等会拉屎了得臭满屋!”林国庆赶紧指挥着孩子们赶鸡。 沈春花得到了准信,笑着进了灶间, “一家人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大的事情,哪能忘了你呀!” “菌子和青菜多放点!还有我刚说的鸡汤,你别忘记多留一份出来!” “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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