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少垣上了车：“把附近的小巷子都带我转一遍。” “好个，老板，坐好。”两个车夫一定就来劲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做了今天，几天都不用愁没生意了。</p>
车夫一看就知道孟少垣是从外地来的，这种外地来上海的，肯定要参观游览一下当地风情。</p>
所以车夫往往也肩负起了讲解的工作，侍候的客人满意了，那打赏肯定少不了的。</p>
过一条巷子，车夫就停下来介绍一下。</p>
这些巷子的来历、典故、住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车夫就没有不知道的。</p>
比如有一条巷子叫“分场里”，可真正的名字应该叫“粪场里”。</p>
为什么？</p>
这里住的都是拉粪工人和他们的家属。</p>
后来嫌“粪场里”不好听，就改名为“分场里”。</p>
上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马桶，每天清晨4时到8时专门有人拉着粪车到各个里弄去收马桶。</p>
这些被雇佣来的工人将粪车装满后，拉到粪码头出售给粪船农民，他们的老板就是当时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粪霸”，即“包粪头”。</p>
“等等。”孟少垣听的好奇：“这一行当也有恶霸？”</p>
“有，怎么没有？先生，侬小声点，被他们听到就不好了。”车夫一边拉着车一边说道：“侬否要小看这些包粪头，交关的赚钱了。他们是向租界承包的，拥有上千辆粪车，他们每月付给工人拉车费8元，再除去承包金，还有给巡捕房的一些打点小费，每月可净赚一万块钱都不止呢，先生，侬说赚钱吧？”</p>
好家伙。</p>
孟少垣怎么也都想不到，这行居然还这么赚钱？</p>
“老早，租界的包粪头，是黄金荣的女人，叫阿贵姐。后来阿贵姐死了，她的第三个儿子马鸿根，外号‘马老三’的继承下来，侬晓得他有多少钱伐？光在平济利路那里就有十几套房子哎。”</p>
孟少垣听着算是服了。</p>
通过剥削拉粪工人赚钱，然后买房子，再把房子租出去，钱上生钱，一本万利啊。</p>
“先生，上海是个花花世界，侬来白相相也就算了，可要在上海做生意，那些老大是一定要去拜门子的。”车夫越说越是起劲：</p>
“咱们悄悄的说，侬否要传出去啊。赌场有赌场霸，烟摊子有烟霸，就算菜场也有菜霸。侬必须要交进场费才能进去。”</p>
孟少垣问了声：“那我要是在菜场外卖呢？”</p>
“那一会会菜摊子就被砸了，人不被打伤就算是烧高香了。”车夫笑着说道：“最坏的就算是人贩子霸了。一种专门贩卖男孩，叫做‘摘石头’，一种专门贩卖女孩，叫做‘摘桑叶’。男孩子被卖去做苦力，女孩子就倒霉了，要被卖去妓院。喏，先生，前面就是同庆里，上海鼎鼎有名的，先生要去玩下伐？”</p>
“不去。”孟少垣一口回绝。</p>
车夫给他介绍，高等妓院，在公共租界的福州路会乐里高，俗称“长三堂子”。</p>
中等的，在福州路状元楼宁波饭店后面，叫“幺二堂子”。</p>
最低级的妓院，在爱多亚路、朱葆三路到郑家木桥福建南路一带，靠近原来的法租界一边的，专门接待外国水兵，人称“咸水妹”。</p>
孟少垣听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p>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恶的，还是那些“国际护照贩”。</p>
因为被贩卖人都挤在船舱里，像被捕的黄鱼，俗称“贩黄鱼”。他们用这种方式诱骗去女人葡萄牙后转往法国，女孩被他们带到法国去跳小脚舞。</p>
人在异国他乡，还要备受侮辱。</p>
可惜，这些在上海算是司空见惯的了，尤其是在公共租界，这些恶霸更是无法无天。</p>
中国的法律管不到，外国的法律不管用。</p>
车夫拉着孟少垣转了一天，从礼查饭店到国际饭店，一路上的大街小巷基本都走遍了。</p>
下车的时候，孟少垣给了车夫双倍的车资。</p>
这让两个车夫高兴的不知所措，连声说老板下次用车还叫他们的。</p>
“国家落后，则国情腐烂，民众不能聊生啊。”</p>
走进国际饭店的时候，孟少垣自言自语这么说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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