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段云龙一声令下,靠近大门的一个匪寇当即举刀,就欲一刀劈下。 唰。 鹧鸪,出鞘。 一道剑芒咋现,划破了面前的夜幕,匪寇头颅高高抛起,鲜血喷涌。 随着尸体倒地,中堂的浅水池被砸出一片水花。 鲜红的血液,好似红色的墨汁,将池水染成了一片血红,平添了一丝诡异与肃杀。 “杀!杀!杀!” 好似拉开了厮杀的序幕,五虎山的人喊杀声震天,举着兵刃对裴礼怒冲而去。 噗!! 鲜血激射。 “呃……” 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大刀落地的声音,最后是有人倒下的声音。 裴礼一剑捅进了那人嘴里,而后横切,将那人嘴巴直接上下切开。 噗!噗! 又有两人被削掉了头颅,身子被踹飞了出去,撞倒了七八人。 裴礼侧身躲过一把大锤,鹧鸪剑从一人下巴捅了上去,当场毙命。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有人心口被一剑刺中,有人手臂被一剑斩断…… 雨,越下越大,像是有人在天上泼水。 露天的中堂,血水泼洒进了雨水中,化为一片血池。 头颅,手指,耳朵,四肢…… 血水中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可却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去死吧!” 一名虬髯大汉手持一把开山刀,当空劈下。 裴礼见过这人的画像,原是云雾镇杀猪的,与同行起了争执失手杀了人。 官府派人来拿,又造杀孽,而后干脆回家杀了一家妻儿老小,自己则是逃了出来。 没想到,这人居然藏身五虎山。 裴礼随意抓起一人丢出,大汉的开山刀将来人劈成两半。 噗! 裴礼一剑刺入了大汉粗壮的脖子,手腕一抖,血肉爆炸。 血池中又多了一具尸体。 裴礼从血池里捡起那把开山刀,一手持刀一手持剑,于人群中大杀特杀。 一刀一剑,快如闪电,连绵不绝。 不断有液体在半空中激射,分不清是雨还是血,或者干脆就是血水。 “吼!” 一声怒吼传来。 五位当家,动了。 五当家段云豹手持一把大铁钳,速度力量皆是不弱。 四当家段云鹤双手抓着一把杖刀,攻击很是灵活。 三当家段云虎带着指虎,不仅力量惊人,而且防御恐怖。 二当家段云蛇两把匕首,招式诡异,防不胜防。 大当家段云龙手持陌刀,招式大开大合,端的恐怖。 大堂中的灯火忽明忽暗,中堂雨幕下,六道人影交战在一起。 人影错落,剑芒刀芒纵横。 精铁剑鸣声更是不绝于耳。 轰轰轰!! 剧烈的真气碰撞发出一声声轰鸣爆响,狂暴的真气碰撞余波疯狂肆虐。 一番交战,裴礼左臂与右腿分别被二当家与三当家被划了一刀。 好在也算是摸清了五虎山五位当家的底细。 五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攻守之间进退有度,若是被五人围攻,极难有胜算。 想来那一日郭泰无功而返,也正因如此,毕竟五虎山的匪寇都是穷凶极恶之辈,非是善茬。 不过,裴礼与郭泰不同。 裴礼是杀手。 学的就是杀人的本事。 他杀人,不用第二招,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他的暗器更是防不胜防,再缜密的攻击或者防御,他都能打出一个缺口。 噗! 一把飞刀激射而出。 捅穿段云豹的太阳穴,在雨幕下带出一摊血迹。 他的死亡,拉开了五虎山五位当家死亡的序幕。 …… 啪嗒! 一把多处卷刃以及缺口的开山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溅起一摊血水。 鹧鸪剑重新插入腰间剑鞘。 裴礼摘下门框上的蓑衣蓑帽,重新穿戴上。 拿着竹竿,推开了大堂大门。 雨一直下。 于滂沱的大雨中,迈步走入了漆黑的夜幕。 这江湖就是这样,人死账消。 生前的一切恩怨,在刀剑入鞘的那一刻,就已经了了。 好似这样就能回到从前一样。 只是,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建安二百年, 六月初十。 马六头七这一天。 五虎山血流成河,包括五位当家在内的二百四十九人,全部惨死。 整个五虎山都是大战过后的痕迹,鲜血蓄满了中堂的水池。 传闻锦衣卫在三日之后进入五虎山,仍旧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现场没有发现一具完整的尸体,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大堂的那块“龙盘虎踞”的匾额上,有一道道剑气残留,看上去劣迹斑斑。 只在一根柱子上,发现了四个字。 “烟雨,临渊。” 时隔两个多月,临渊再度出手的消息,犹如飓风过境,迅速席卷了整个昌平郡。 甚至昌平郡之外,也有临渊的传说。 一时之间,临渊迅速成为江湖炙手可热的人物。 风头之劲,直追大虞四大天骄。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啪——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酒楼内顿时噤声。 “上文说到,烟雨楼临渊的心爱之人途径五虎山,被五虎山的马匪折磨至死。” “这回咱们就来说说,烟雨楼临渊是如何为心爱之人复仇……” 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听书人听到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哪个细节。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某些人的脑洞,仅凭“烟雨临渊”四个字就能联想出一大堆。 只是,这脑洞是不是过于俗气了? 为何任何故事,都要加上一个男女情爱的背景呢? 只能说,这些人向往江湖,却不懂江湖。 江湖永远都不是单纯的情情爱爱,而是爱恨情仇,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角落的一张凳子上,一名瞎子缓缓起身。 “你去哪?” 陈香站在柜台处,眼神复杂的看着正要出门的裴礼。 裴礼回道:“陈家村。” 上回答应陈平还会回去,今日无事,正好过去看看。 “谢谢……” 陈香微弱的声音响起。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声谢谢是替自己说的,也是替马六说的。 其实他们相识也不过才三个月。 江湖中,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有,插兄弟两刀的更有。 可如裴礼这般的,不多。 裴礼顿了顿,在想自己当不当的起这句谢谢。 相比陈香,或许她每夜在房间泪流不止,而他却一滴泪也未流。 也许,人与人缅怀方式的不尽相同。 裴礼沉吟半晌,只轻道一声,“你想开些。” …… 出了听雨楼。 裴礼就要从芙蓉镇南边的城门出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甚是喧闹, 倏地, 裴礼顿了顿,竟是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许晴, 自从那一日马六火化后,就再也没见到她。 其实这一个来月,仅是见过那一次而已。 此刻,她身上的淤青更多了,尤其脖子上的一圈淤青更为明显。 一侧嘴角有些肿,看上去颇为憔悴。 她突然拐入一条没有人迹的小巷。 出来时已经穿上了一件宽大的衣服,脸上还戴着一个遮挡面容的面罩。 在街上拐八拐后,进入了一家赌场。 四方赌场。 这是芙蓉镇最大帮派,大刀会的场子,据说每日资金流水非常大,占了大刀会收入的大头。 因为有大刀会的背景罩着,故而四方赌场在芙蓉镇办的风生水起,也无人敢在这闹事。 就连官府都不敢来此处盘查。 当然,官府也不会来盘查。 大刀会每年往官府送的钱,有大半都是从这个赌场来的。 世上不可能有人会断自己的财路吧? 正因如此,黑白两道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大发横财。 就算上面的人来查也无妨,当地官府会提前知会,届时一切都是合理合法,正规经营。 “诶,瞎子,你走错了吧?” 赌场门口,两个负责看场子顺带放风的小弟,将一个瞎子拦下。 “没错,我来赌钱。” 裴礼从怀里取出几个碎银,约莫有个七八两。 “这年头瞎子都来赌钱,真有意思。” “进去吧,待会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可别说我们四方赌场玩赖。” 两个小弟见裴礼有钱,立时放行。 虽说钱不多,但蚊子肉也是肉。 世上没有把财神爷往外赶的道理。 他们巴不得来送钱的人多一点呢。 裴礼没有多废话,进入了赌场。 赌场内有不少台桌,赌大小,斗鸡,斗蛐蛐,投壶,牌九…… 赌的方式多种多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这家赌场分一楼二楼,一楼都是小赌,本金在一百两之内,大多都是寻常老百姓在玩。 二楼就非是普通人了,本金少说也要有个一千两。 裴礼对赌不感兴趣,因为十赌九骗。 世上从没有靠赌发家致富的道理,但因赌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那些个自称或者被冠以赌王称号的人,真正靠的也不是赌术,而是背景。 裴礼一直注意着许晴,发现后者既没有留在一楼,也没有上二楼。 而是径直往一个向下的通道走了进去。 通道口的两名看守人员,并未阻拦。 裴礼走了过去, “站住。” 两名看守人员立刻起身,右手已经握住了刀。 “瞎子?” 两人见来人是个瞎子,顿时放松了警惕,提醒道:“你要玩就在一楼玩吧,下面不是你能去的。” “为何?” “当然是因为钱!” “要多少钱?” “嘁!一万两,你拿的出来吗?” “死瞎子,你最好莫要来拿老子开涮,老子手里的刀可不管你是不是瞎子!” 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说道:“你若真拿的出来一万两,小爷把这把刀吃了!” “好。” 裴礼丢下一个字,往一张摇骰子赌大小的赌桌走去。 庄家拿着个黑色的筛盅在空中剧烈摇晃,筛盅里的骰子发出撞击筛盅的声响。 啪—— 筛盅拍在桌上。 “下注啦下注啦,买定离手。” 赌客们纷纷开始下注,有的压大,有的压小,桌上总共加起来有七八十两。 就在这时,有人压一两银子豹子。 众人纷纷看去,发现居然是个瞎子。 有人看不下去,“小兄弟,你放错位置了,你要押大还是押小,我帮你重新放一下。” “不是讲买定离手吗?” 摇骰子的庄家立时道:“看在你是个瞎子的份上,允许你改一下。” “不改,就压豹子。” 又有人看不下去了,“糊涂啊!” 裴礼只道:“开吧。” 庄家瞥了眼裴礼,打开筛盅。 “三个三,豹子。” 庄家大小通吃,只赔了裴礼十两银子。 众人眼中满是羡慕。 啪—— 新的一局。 有人押大,亦有人押小,桌上接近百两。 裴礼将十两再度押在了豹子上。 现场一片哗然,一个个的犹如看傻子。 刚才是豹子或许是运气好,这回又押豹子,这不是白给吗? “开吧。” 裴礼道。 庄家面色难看,瞪了眼裴礼,缓缓打开了筛盅。 三个五。 又是豹子。 大小通吃,但所有的钱还不够赔裴礼一人的。 庄家道:“需要抽取一成的桌位费,给你九十两。”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这是赌场在店大欺客。 不过没人敢开罪大刀会,只能暗道一声:可怜的瞎子。 第三局。 庄家摇好了骰子,可却无一人下注,全都眼巴巴的看着裴礼。 “瞎子,有种你再押豹子啊!” 庄家挑衅般的看向裴礼。 裴礼好似热血上头,将一百两全部押在了豹子。 此一幕,惊呆了无数人,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跟着在豹子上押了十两。 此时—— 庄家身体都在颤抖,额头上冷汗直流。 他只是想激将一下…… “开啊!为什么还不开!” 裴礼还未催促,其余下注之人便是催了起来。 庄家吞咽了口口水,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手掌放在筛盅上,可却迟迟未开盅。 一楼的赌客几乎都围了过来。 看场子的管事也惊动了,看了一眼就几乎猜出了事情大概。 他将那个摇骰子的人喝退,而后宣布这一局不作数。 “凭什么不作数?” “你们这是在耍流氓!” 有下了注的人不乐意了。 然而,管事的一挥手,那几个不乐意的家伙就被看场子的人丢了出去, 管事的冷笑道:“我们做事就是这样,在这,我四方赌场的规矩就是规矩!” 赌场瞬间安静,无人敢说个不字。 “这位小哥,你的一百两也收回去吧,这一局不作数。” 裴礼并未多言,拿着一百两直奔另一个赌大小的赌桌。 顿时, 一整个赌场的赌客都聚了过来,准备跟着裴礼下注。 赌场管事当场面色铁青。 压着火气对裴礼冷声道:“阁下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四方赌场可是大刀会罩的!” 裴礼如实道:“我只是想去下一层而已,你们那两个守卫非要我赚够一万两。” 管事立时一愣,属实是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他将那两名守卫唤了过来,一人一个嘴巴子。 “这位小兄弟以后都是我四方赌场的贵客!” 管事冷声道:“莫要说他是去下一层,他就是去我老婆房间,你们也不能拦!” 那两个守卫捂着脸,脑瓜子嗡嗡的。 裴礼蹙了蹙眉,提醒道:“我只去下一层。” “啊好好好,您去哪都成。” “嗯。” 裴礼从那名瘦骨嶙峋的守卫手里拿过那把大刀。 屈指一弹,刀身震颤声音清脆。 质地坚韧。 他将刀还了回去,只道一声。 “刀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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