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见

沈重打开了门，就看见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病床，在沈重的角度上看不到躺在床上的人，只知道床上的人正在打着点滴，输液非常平稳。 病床旁边一台心率检测仪，好几根线路往床上延伸着，房间内还摆满了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医疗设备。 沈重一步一步地来到病床旁边，用微弱的声音开口说道：“妈妈，是你吗？我是沈重，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听到这话以后，旁边的心率检测仪明显跳动得更快，发出了急切的滴滴声，但是床上的人没有坐起来，只是挣扎了几下，看起来想努力坐起，又或者想努力地翻一个身，但还是放弃了，只是嘴巴里发出嘶哈呵的声音，像一个没有舌头的人想努力发出声音的感觉。 如果你没有见过失去舌头的人，也没有听过一个失去舌头的人想努力说话时的声音，那你可以试着把整条舌头抵住下颚的所有牙齿，然后嘴巴大张，试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就会明白那种痛苦的感受。 现在沈重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再次开口询问道：“妈妈，是我，我是沈重，你怎么不说话？我来找你了。”着急的沈重再次靠近病床，踮起了脚尖，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但是沈重看到那张惨白的脸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惧让沈重直接腿软，身子往后倒去，缓了一会，沈重再次站起踮起脚尖看向那张惨白的脸。 正是龙素淼，此刻的龙素淼看到了沈重，口中的一切嘶哈全部化作了呜咽的哭泣，失去舌头的人连哭声都会特别奇怪，但是龙素淼根本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她终于又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叫出沈重的名字，胸骨和肋骨折断的疼痛让她无法坐起身来，失去双手的她连抚摸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沈重瞬间红透了了眼眶，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如此惨白的脸色，他奋力跳起，双手撑着爬到了床上，用双膝跪在了床的边缘，生怕再进一步就会压到妈妈，只能努力地抿着嘴唇，丝毫不敢靠近，如同捧着珍贵的易碎品一般。 沈重看着妈妈的身子只是盖在被子里，但是显得很小，非常小，平静的愤怒让沈重的【青目】自然开启，两条青丝下，再次出现一条绿色的细丝，如同蚯蚓一般，缓缓穿过沈重的两个眼白，【青目】突如其来的加强让沈重透过被子看到了妈妈的身体情况，就连泪水也无法模糊沈重的视线。 此刻龙素淼的身体可谓一团乱麻，脖子下插着输液管，一堆检测身体情况的贴片链接在身体各处皮肤上，右锁骨断裂，胸骨断裂，右侧肋骨断裂好几根，右边身子仿佛遭受了极大的重击。两个乳房被切除，两个肾脏的位置空空荡荡，四肢齐根而断，已经成为了一个人彘。 虽然断裂的骨头都已经接好上了钢钉，还有长好的机会，但是丢失的内脏和器官，还有四肢，已经永远也长不回来了。 “斯哈斯哈”龙素淼像是在努力地说点什么，眼睛疯狂地在流泪，可眼神似乎想表达什么，表情明明很痛苦，但是依然想往微笑开心的方向去改变，但是心疼和忧伤涌现又把表情逼回了痛苦，表情是想笑却又在哭，飘忽不定，十分怪异，让人揪心无比。 沈重看向了妈妈的眼睛，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舌头也被剪得很干净，但是妈妈的眼神他记得，那是一种温柔的眼神，那是一种安抚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到孩子痛苦而心疼的眼神！ 沈重还记得小时候被蚂蚁咬到脚背肿起来一个大包，妈妈捧着他的脚，用着厨房的洗洁精帮他涂着大包时的场景，就是那时候的眼神，安慰他别哭，安慰他别害怕的眼神。他还记得当时妈妈说的话：“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不痒了，被蚂蚁咬到而已，蚂蚁很坏，咬人时会释放蚁酸来毒害你，只要用碱中和就好了，等洗洁精抹干，马上就不痒了，别哭别哭，乖。” “没事，妈妈，我没事，你也没事，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好，妈妈别哭，妈妈别哭”沈重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这句话，想努力安抚好妈妈的情绪。 可是越是安慰越是想哭，龙素淼还是崩溃地大哭出来，看着儿子的懂事，龙素淼真的很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失去爸爸了，可能马上就要失去妈妈了，居然还反过来安慰她，真的很让人心痛！ 极度悲伤时的痛哭在开头是没有声音的，龙素淼只是张大了嘴巴，眼泪不停地滑落，直到再一次换气，才发出嘶哈声。 沈重很想抱上去，他想拥抱着妈妈，但是他不敢，他害怕随便的一个动作都会伤害到妈妈，只是跪着在床边，一直重复着那几句安慰的话语，一直流着泪。 庞雨在病房外看着，厚厚的玻璃根本无法阻止情绪的传染，庞雨的眼泪也在无声滑落，愤怒的情绪也在增长，对于一个军医，对于一个有感情的人，真的很难不动容。 但是庞雨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有些事情已经发生的就必须面对，好好地让母子团聚一下，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沈重停止了口中无用的安慰，闭上了自己眼睛，只是依然还在跪着哭泣，他不想在看到妈妈身体的残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弱小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要变强，他要报仇，他要让所有有关系的人，所有有关系的组织统统付出代价！ “妈妈，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的。”沈重闭着眼睛说出了这番话，但是他还是可以看到妈妈在缓缓摇头，像是要阻止他。 “师兄说我会是天才的杀手，妈妈你不要担心我，等我变强了我一定会去报仇的，我向你保证我也不会出事的！你不要担心我。”说完了这番话沈重似乎平静了一些，但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沈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地跳下了床，看向了在玻璃外默默流泪的庞雨，又飞快地开门冲了出去，着急地朝着庞雨请求着，还不忘模仿了十号恭敬作揖的动作显得很突兀，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道：“庞老师，您一定有办法让我妈妈好起来的对吗？我妈妈看起来很痛苦，她的那些伤势会好的对吗？” 庞雨低头看着沈重，看着他努力想要讨好她，求着她的样子，心疼无比，内心也是无比自责，但是她还是开口回答了沈重：“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我会更努力扎马步的！” “我也是人，我不是神，我已经尽力了。” 听到此话沈重再次哭了出来，这次哭的很大声，哭到瘫倒在地，激烈的痛哭让腹直肌抽筋，沈重不得不用两只手捂住肚子，试图缓解抽筋带来的疼痛，可是毫无作用，而且那点疼痛跟失去希望的痛，看见妈妈受苦的痛，世界给予他的痛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 庞雨看着蜷缩在地放声大哭的沈重，还是忍住了，没有把更坏的消息告诉他。庞雨也跟着跪倒在地，轻轻地把沈重抱起，搂在怀里，试图给予沈重一点点温暖，来减轻一点点的伤痛，直到沈重哭到没有眼泪，哭到累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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