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声音是从院子里传出的，豪宅的门窗墙壁隔音效果一流，即使开着窗户，声音传进来的时候音量也弱了很多，可这两个字对叶青青来说，太不一般了，让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穆宇琛敏锐的察觉到叶青青身体瞬间的僵硬，他的耳力本来是很好的，因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观赏瓷器的人身上，并没有很清楚的听到院中的声音。 这时候的叶青青已经把注意力从瓷瓶上转移到了声音的来源地，正努力的寻找着随风飘入耳朵中的那两个字。 “端木，端木。” 清晰的两声呼唤，清清楚楚进入穆宇琛的耳中，他的眉不自觉地皱了皱，本能的想驱赶那个已经进到耳朵中的声音。 耳朵却不容他拒绝的接收到了“碰”的一声，眼神也转到了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傻傻呆站着的人。 随着瓷器的破碎声，穆宇琛猛然想起卓凡家那只该死的宠物猫，名字叫作段沐。 猫是卓凡家姓段的保姆养的，名字却是主人卓凡取的。 穆宇琛喜欢狗，却讨厌猫，猫的名字是卓凡恶作剧给取的，毕竟是心中还是有几分怵的，没有敢明目张胆的取名叫段小沐。 现在，穆宇琛倒真想这只该死的猫，名字就叫作段小沐，哪怕是叫穆小沐，他也能接受，可不是就是不是，一个字，就少了那么一个字。 段沐，端木，字不同音相同。 叶青青失魂的样子，让他无措。 哪里有什么端木？等叶青青回过神的时候，完美的瓷瓶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早已经挽救无门了。 这种瓷器的市场价格叶青青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虽然不至于像那些有名的官窑瓷器一样动辄百万千万，可那也绝对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得起的。 她颤抖着手捡起来一片碎瓷，徒劳的比划着，可是，已经破碎的瓷瓶，如同难收的覆水，又怎么能复原呢？就像她的端木，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再回来了。 穆宇琛眼疾手快的赶紧帮着收拾瓷器的碎片，看似云淡风轻，实是刻意强调，“没事，一件仿制品而已。” 叶青青抬头看看好像一脸不在乎的瓷瓶主人，又看看地上的一堆碎瓷片，她知道，他们口中的这只破瓶子，绝对不是真的破。 即便自己看走了眼，即便真如穆宇琛强调的是一件仿制品，可从刚才自己粗粗的鉴赏来看，那也绝对是出自大工匠之手。 “我赔。” 穆宇琛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忙说：“不值几个钱，不用赔。”他怎么会让她赔呢？他怎么忍心让她赔。 叶青青蹲在地上开始捡碎片，一片，两片，这些瓷片的胎质虽然不如官窑细密，釉色也不如官窑的光润肥厚，可那厚重的历史气息，也在提示着它的稀有。 叶青青当然也知道，这个古董瓶从被改成台灯的那一刻开始，它的商品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据说英国的一对夫妻，因为不识货，把家里收藏的一只乾隆时期的花瓶底部打了一个洞，改制成了一盏台灯，就因为这一个洞，价格缩水了十倍，原本价值三百万英镑的花瓶，就变成了三十万英镑。 穆宇琛的这个古董瓶也是瓶底打了一个洞，也是改制成了一盏台灯，如果就商品价值来衡量，确实不值钱了，可如果从历史价值来衡量，它就是独一无二，是不可复制。 “民窑，明朝的。”叶青青看着也蹲在地上捡瓷器碎片的穆宇琛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哈！赝品，打眼了吧？”穆宇琛没想到叶青青会识货，不过他的反应很快，眼珠转了一下，就有意想要扰乱她的判断。 “明朝，民窑。”叶青青苦笑：“你不用哄我，我知道它是真品，请原谅，我无法把它复原，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钱来赔偿。” “哇，行家呀。”卓凡惊叹。 他把瓶子拿给穆宇琛后就转身走了，对他来说，继续他的套圈游戏远比看这破瓶子有趣的多，谁知他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当发现瓶子是叶青青打破的时候，他幸灾乐祸的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多少钱？”叶青青问。 虽然她知道一定是她不能承受的价格，可总要知道明确的数字吧，她也明白穆宇琛并没有让她赔偿的意思，人家不要你赔，你就当真不赔了吗？她做不到，更不想欠下穆宇琛更多的人情。 叶青青想不管是多少钱，她都要还，不能一笔还清，就分期，穆宇琛应该会接受这样的还款方式，以她的估算，这个民窑瓶子应该也不会有太高的价格，自己辛苦几年，只当是在还房贷了，况且这可比还房贷容易多了，一套小房子，都要几百万呢？ 卓凡不长眼的笑道：“十万，小沐抢劫来的，便宜。” “十万。”叶青青听到这个数字后，身体猛然的颤抖了一下，脸色唰的一下变成了惨白，仿佛她听到的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声惊雷，会把她劈死，是一把利剑，会把她刺死。 叶青青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喃喃的重复着：“十万，十万。” 叶青青的心跳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白，额头的冷汗也开始如泉水汩汩的涌出。 穆宇琛气得恨不能马上打死卓凡这个嘴快的家伙。 卓凡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快嘴可能惹了祸，看着穆宇琛如同挂满冰霜的脸，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赶紧找补，说：“我不太清楚，瞎说的。” 他的脑子转的很快，随即就说道：“好像是不值几个钱，人家不好驳小沐的面子，就干脆白送了。” “是吗？”叶青青苦笑，“几百年的破瓶子，白送？” “别捡了。”穆宇琛拉住了叶青青的手，她的手冰凉的几乎没了温度。 穆宇琛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古董瓶子改造成台灯，直接买一个不行吗？ 卓凡没有说谎，那瓶子确实是他花了十万块买的，他不懂瓷器，那个瓶子也只是单纯的看着喜欢而已。 他没想到小侄女爱婷也喜欢，不过是一个瓶子，他就说喜欢就拿去吧，小姑娘古怪精灵的，看着瓶子歪头想了一会儿，就说：“小叔，能把它变成台灯吗？” 穆宇琛就问：“变成台灯干什么？” 小姑娘说不出为什么，就干脆说：“喜欢。” 穆宇琛喜欢这个小侄女，也愿意宠着这个小侄女，对这个小侄女向来也是有求必应的，既然小侄女说喜欢，他愿意去做小侄女喜欢的事情。 容波和郝国威更是大惑不解，不就是打破了一个古董花瓶吗？何以让这个对名表名酒都不动心的女孩这样失常。 即便这个瓶子是古董，即使这个瓶子价值十万，可对一入口就能准确的说出茶名，喝十来万一斤的茶叶气定神闲，打破一个瓶子却失魂落魄，这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要说瓶子破碎了难复原，那茶叶喝进肚子里最后还不是变成一泡尿液？ 穆宇琛也不明白叶青青为什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十万不是小数目，可也不是难以承受的天价。 她既然能看出来这只古董瓶子的年代，也就应该知道大致的价格，忽然想到，她似乎是在听到卓凡说出十万这个具体数字之后，才这样的，也就是说真正刺激到叶青青的是十万这个具体的数字，如果换做其它的数字，哪怕是二十万、三十万，她都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十万这个数字这样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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