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想要加入快活城？为什么？你对天外天非常厌恶？”朱水云语气不明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我的确是北阙遗民，我的父母……他们都是被强制迁徙过来的，路途寒冷遥远，半路便死了。”雨寂斟酌了一下用词，眉目沉寂，语气带出来一丝悲愤。 他讲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控诉了北阙的残暴。 “我那时候便发誓，我与天外天有不共戴天之仇。” “城主灭掉天外天，那便是我的恩人。”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朱水云，似乎是在求得她的认可，实际是在暗中观察，朱水云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但看了两眼，雨寂觉得对方头上戴着的红玉、金饰，甚至额头上点着的花钿都太过晃眼，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朱水云笑了一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考核很简单。” 她笑着把玩手腕上的钱币，说道：“将所有人叫过来吧，我会一起说。” 剩下的百来号人面面相觑，但已经选择的道路无法更改，便将自己的家人也叫了过来。 朱水云踢了一脚动弹不得的玥卿，指着她，对北阙的遗民说道：“我不需要你们有什么能耐，或者多么家世优渥，这些我都不在意。” “这位是北阙公主。北阙皇室中人。” “加入的条件只有一个，啐她一口。”朱水云指着玥卿说道，“然后，当着她和诸多北阙遗民的面，诅咒痛骂北阙皇室祖上三代，然后再将北阙十余名忠臣一一点名骂过来，快活城就接受你。” 雨寂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个条件……”周围人忍不住小声议论。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嗯？享受子民供养的公主，承担几句亡国之民的怒骂还算过分吗？”朱水云笑道，“我还没有让你们杀了她呢？怎么？不敢？” “我看你对北阙，也没有那么痛恨啊。”朱水云对雨寂幽幽说道。 雨寂顿时心下微颤，不行，绝对不能被她发现。 他和莫棋宣、青儿三人，之前机缘巧合，被赶出了议事厅，反而逃过一劫，没有被快活城的人发现身份。 他们发现自己力量薄弱无法对抗快活城的下属，便浑水摸鱼，装作自己是北阙遗民，藏在了暗处，想要伺机而动。之后听到朱水云想要收拢北阙愿意投降的遗民，又愿意交付公主，他和莫棋宣商量了一下。 更加惹眼，一头白发的莫棋宣去出面赎回公主，而不经常出现，没什么存在感的他，伺机卧底加入快活城。 他以为加入方式会是武学或者才艺考核，最不济也是杀个人做投名状，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啐、啐一口玥卿公主？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北阙皇室三代都骂过来？ 阳谋！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雨寂看着玥卿眼底的怒火和屈辱，几乎可以想象。 如果他敢这么做，玥卿绝对不会忍耐，会当面怒骂揭穿他的身份。 就算不会当面揭穿，依照对方的性格，他也必然会被记恨，就算忠心耿耿做了再多事情，只要敢回到天外天，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玥卿公主没有记恨，其余的北阙皇室旁支、贵族也不会放过他，哪怕是宽容温和的玥瑶公主，也不会再接纳他。 雨寂只能悄悄给莫棋宣使眼色。 理会了对方的意思的莫棋宣快步上前，急声问道：“朱城主，您说我们可以赎回公主……” “急什么，当然可以赎回去，不过是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朱水云瞥了一眼。 这件事情之前，玥卿要被绑在台子上挨骂。也就是没抓到玥瑶和玥风城，要不然挨骂的对象就可以多两个了。 不过没关系，北阙遗民那么多呢，这次只有一百多家愿意加入，等日后他们二人被绑来，必然可以享受到这待遇。 朱水云百无聊赖地剔了剔指甲：“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被骂一次，啐几口算什么了？” “这——” “要是不愿意，你可以选择不赎啊！”朱水云表示，现在是卖家市场，你做什么都没用。 莫棋宣害怕惹怒了对方，只能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一旁的雨寂心里百转千回，纠结而又痛苦，但他旁边真心想要投靠快活城的北阙遗民可不这么想。 “真的！”一名老妪把推开雨寂，大声说道，“她真的是北阙公主？” “自然。”朱水云点头。 那名老妪立刻应道：“朱城主，我愿意誓死效忠快活城！” “你敢！”玥卿想要怒骂，却被旁边的下属手疾眼快塞住了嘴巴，只能唔唔唔地抗议。 老妪毫不犹豫，而且一把扔了快活城事先准备好、可以照着读的文书，扯开嗓子怒骂北阙玥氏，将祖宗十八代都骂过来了，骂完之后还觉得不过瘾，又数着之前的朝中奸臣一个一个骂过来，骂的畅快淋漓。 老人尖锐哀痛的嗓音回荡在极北之地冰原的上空，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又呸呸呸了好久，她才呜咽着，抽泣着，停了下来，将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那位老妪离开之前还特意对着朱水云所在的方向，磕了八个响头。 将这一幕全须全尾看见的雨寂，心情格外复杂。 朱水云倒是没有看见，她没有在外面一直等着，早就回屋子，和莫棋宣商议赎金去了。 留下来的两个负责监督的下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其中穿着黑衣，腰间挎刀的少年一直盯着那位老妇看。 他旁边的白发青年翻开记录册，说道；“她全家，三个儿子，丈夫，两个弟弟，全被征兵带走，有去无回。仅留下来的儿媳和小孙子，也在迁徙的时候死了。” 谢不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睫毛抖动。 明明是两个人负责监督，却总觉得是自己和木桩在监督的水官叹了口气，给旁边的谢不谢塞了一块饼：“你伤口刚好，怎么就来接这差事了？跑出来吹什么冷风？” 谢不谢无声接过饼，没有说话，咬了一口，顿时整张脸皱起来，干哕一声。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总算开口说话了。 “哎嘿嘿！极北之地的特产，要是好吃我会给你吗！”水官笑得很得意。 “你还我的感动！”谢不谢怒骂将饼摔飞过去，水官一缩头，那饼擦着衣袖砸到地上，梆—— 将冻土地面砸了个窝。 水官连忙躲开：“别闹！别闹！我们还要工作！” “还有工作——” “工作！给水云大人工作！”水官快嚷嚷破了音，才将将威胁住恼羞成怒的谢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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