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冷漠的白色。身上还穿着和文钧他们出去吃饭的那件黑衬衫,皱巴巴的左肩膀还被拽破了线,白瓷缸沿硌得他脖子生疼,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睡了多久,估计已经在脖子上印了一条红印了吧。他扶着浴缸沿从里面出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裤子上有多么狼狈,他前门还开着……这种状况,也亏他还能睡得着。 那是荒唐的现实,还是一个迷乱的梦……他匆匆冲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干净的裤子换上。右手边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床,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是他走之前的样子,白色的旧床单还散发着香皂的味道…… 可那个感觉未免太真实了一些,甚至于泽费罗斯的所有表情他都有印象,那种触感还残留在他身上。 现在是早上九点,比他平时去报道的时间整整晚了三个小时,但他还是来到了泽费罗斯的家门前。他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记住了这把锁的密码,很简单,从一开始的五个奇数。他也不用敲门,解锁后就直接推门而入。 客厅和阳台连接的地方拉了一块灰蓝色的沙质窗帘,屋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还没有进卧室里面亲自确定,沈铎就已经觉得泽费罗斯并不在这里了,可他还是敲了敲卧室的门,站在外面等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嗡”的声音很让人心烦。沈铎拿起手机,是文钧的电话,上面的通知显示还有十三个来自他的未接电话。 “咳,文哥?” “你小子怎么回事啊,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我记得你昨天没喝多少啊!打你手机也死活打不通,你不会在外面玩儿疯了吧,老大今天的飞机啊!你这小子!” 泽费罗斯今天要去横滨?沈铎的手抖了一下。 “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不用了,他们已经走了,你还来干什么。” 沈铎扶着门,他早就应该忌酒的。 “那我……” “嗯嗯,其实也没事儿,老大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你昨天晚上喝多了。说你还在休假让我不要烦你,反正我这边也不算忙,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的……” “文哥,我先挂了。” “噢噢,我现在也刚出机场,下午去找你吧。” 文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天气都坏得厉害,再迟走几天不也可以吗?为什么非要今天走呢? “果然冬天已经来了吧。” 沈铎打开卧室的房门,里面干净得和他那边一样。他抓着门把手无力地跪在地上,双膝磕到地板的那一瞬间是钻心的疼痛。 一切都看起来和平常时没有什么两样,可他内心某处却无端地滋生起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连眼前的事实都无法去撼动它。 他跪在地上,目之所及就是泽费罗斯第一次考验他的那块地板。 从头到尾,他都是不合格的。 asa的左手边就是正歪着头看向窗外的泽费罗斯,在机场和文钧交接之后,他就要一刻不停地跟在泽费罗斯身边了,这是好多年以前卡佩先生特意安排的。更何况最近经历了那么多麻烦的事情,他对泽费罗斯必须要更加上心了。一个对继承问题从来都不感兴趣的人都已经察觉出来了,可想而知现在的火药味儿已经浓烈到了什么程度。 asa看不见具体的物,可他能感觉到一般人都难以捉摸的心。他可以确定,泽费罗斯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第一次知道泽费罗斯会晕机,而且反应会这么严重。 “你不舒服吗?”asa扶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泽费罗斯,两条细长的眉毛少见的蹙在一起。 “没关系。”泽费罗斯的嗓子有点哑,声音也很低。 “感冒,没有休息好?” asa把手伸向泽费罗斯想要摸他的额头试试温度,却被对方挥手躲开了。asa看着他,被蒙住的眼睛好像在审视他一样,从今天早上见面时他就闻到泽费罗斯在抽烟,光上飞机前就抽完了一包,他什么时候对那种东西那么上瘾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asa没有理会泽费罗斯的拒绝,他继续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顺便替他擦了擦汗。 “取下来,你太热了。”asa指着他的围巾。在他的印象中,泽费罗斯十七岁以后就再也没戴过这种东西,似乎是因为当年卡佩先生烧毁了一条朋友送给他的围巾,自那以后他就认为这是种“无用的累赘”了。 “不用担心,只是晚上受了点风,没有睡好而已。” “横滨下雪了,会很冷。” “知道了。” 窗外厚厚的云层好像棉花田一样,泽费罗斯看得有些无聊了,飞机上又非常安静,只是偶尔会有空姐播报的提示广播。 “你应该好好休息。”asa依旧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好像在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泽费罗斯索性不撑着了,他确实困得厉害,就干脆侧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asa,你还记得沈铎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谁?” 泽费罗斯无奈,asa记不住人名的缺点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你那个学生。” asa轻轻“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没有看见他,他慢吞吞地回答。 “很迟钝。”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他更适合枪,阿莫斯老师更适合他。” “阿莫斯指导过他。” “难怪。” “你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asa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的答案还是“没有”。 “他愿意跟着我学习,是因为你的那句话。对老师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好学生。” 泽费罗斯笑了笑,他心想着下了飞机还是去买点润喉糖吧,他现在说起话来实在是有些难受。 “他迟钝,但很锋利。”asa把脸转向泽费罗斯,说了一句听起来像忠告一样的话,“如果你把握不了,就摧毁他。” asa是个以刀为生的人,刀就是他的双手,他甚至可以用刀写字和吃饭。所以他会把沈铎也比做刀,而泽费罗斯就是那个握刀的人。 “你有被自己的刀伤过吗?” “没有。” 这次asa的回答很迅速,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他的冷泉伤害过他,那早就被他毁掉了。 “真是把忠诚的刀。” 那本来就只是一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刀而已,可在asa手中,刀似乎也有了人的意志,他从来没有把它只是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它是他的朋友,一位交付终身的伴侣。 他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人呢。 飞机落地后泽费罗斯和asa没有立马前往公司,他这次比往常提前了一个月来视察,因为没有提前和这边的公司联系,也就算是秘密出行了。asa也没有多问什么,办完手续后就跟着他坐上了新干线。 泽费罗斯要先去见龙纳绛亚,那个女人现在就在日本。 他们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左京区吉田本町的一家日式餐馆里,餐厅的生意很好,里里外外有不少人。龙纳绛亚还是之前的样子,披着那件她心爱的皮草,坐在小矮桌前等着她的朋友。 “几天不见,你就换人了吗?”龙纳绛亚拿着酒杯的手指了指跟着泽费罗斯落座的asa。泽费罗斯摇了摇头,他现在可没什么精神开玩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呀是那种满世界跑的女人啦,哈哈哈哈……嗨,说正经话,我来这边是打算和东京的佐藤家续约的,你也知道,就是阿宏的那个本家 最近几年也还不错,混得风生水起的。阿宏这个人就是死脑筋,闹着非要回国发展,要是给我我就继续留在这里,可不比在营港舒服吗?” 龙纳绛亚自顾自说着,但看泽费罗斯的样子,他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 “你看样子很没精神啊,刚刚失恋吗?呵呵呵……”龙纳绛亚给自己倒了一小碟梅子清酒,这种酒在她看来简直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是呢,刚刚分手。”泽费罗斯把围巾取下来叠好放在一边的空位上,龙纳绛亚抬头看了一眼就立马了然了,其实刚刚泽费罗斯一出现时她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她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现在泽费罗斯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也就不再多忌讳了,于是龙纳绛亚主动给泽费罗斯倒了一碟酒。 “我舅舅他是个谨慎而细致的男人,你直接请他吃饭他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他的人生格言就是,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下个月十七号在营港白银区的东林公馆有一场拍卖会,我看上了一套珠宝,舅舅他答应我会陪我一起去,说是要买回来给我当嫁妆什么的,哈哈,他还在做梦要把我嫁出去呢,可惜时代已经变了,他说的不算数了。”龙纳绛亚转了转左手食指上桂圆大小的祖母绿戒指,突然又想起什么,“我记得那片儿是你的地盘吧,东林也有你的投资,那场拍卖会好像还挺受重视的,到时候损坏了什么东西也可以记在我的帐上,只要事情成了,一切都好说。” “你对我可真是了解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手下有这么一个公馆。” 东林公馆要举行拍卖会的事情泽费罗斯倒是还有印象,上个月文钧送来的文件里面就有场地租用的合同协议,是美国一家私人的矿产资源公司主办的,他本人作为场地的提供方也收到了邀请函。 “嗯,知己知彼嘛。再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多关心关心你也是正常的事情,以后也欢迎你来东南亚玩啊,打个电话我就能随叫随到。” “看来你都准备好了。” “当然,我等这一天可是很久了。”见泽费罗斯没有动过一滴酒,龙纳绛亚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把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眼神里除了势在必得的自信还有对泽费罗斯的凝视,她真不介意自己的首饰盒里再多一颗黑曜石。 可她一回头,就见到asa的刀尖已经戳到了她的咽喉上。这种要紧关头龙纳绛亚却没有丝毫意外,她看着泽费罗斯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酒碟放在了刀刃上。 “是我招待不周,小弟弟你可别怨恨我啊。” 说完她就放开了泽费罗斯的胳膊,手心向外晃了晃,asa把刀收了回去。 “革命,革命,那是必定要流血的,我已经尽可能地把范围缩小到了一个公馆,他们应该感谢我的仁慈。”龙纳绛亚站起来俯视着这两个男人,他们今天都穿了一身黑西装,而她是一身白色的裙子,三个人在榻榻米上就好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 所谓仁慈,不过是她不愿意再多破费而已,事半功倍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我只要万无一失。”泽费罗斯举杯。 “那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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