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去往长沙

“两位客官小心烫！”面摊老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厚实的牛肉片，亮闪闪的油珠，翠绿的葱花洒在上面，显得格外有食欲。 洛远安道了声谢，从木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定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还是将筷子放进碗里，吃起了这碗久违的牛肉面。 黑眼镜倒是毫不在意，似乎早年间的贵族修养被忘得一干二净，拿起筷子就呼呼吃面。 两人走了四五天才终于下了山，幸好黑眼镜身上还有钱，不然没冻死在山上，要饿死在山下了。 长白山山上山下气温差异极大，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山上却与寒冬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方便了黑眼镜，不用再穿那些扒下来的衣服，也不需要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购置防寒的衣物。 吃完面两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饶是洛远安不怕冷也不怕饿，在茫茫雪原之中行走，也觉得难熬。 她之前在世界树那儿，着实没有醒过太久，那短暂的寂静，也不至于过于难捱。 黑眼镜吃东西很快，吃完面条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洛远安吃东西细嚼慢咽，再加上她之前的一些举动，应该是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洛姐，之后咱去哪儿啊？” 等洛远安吃完放下筷子，黑眼镜才低声问道。 洛远安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要去张家。” 不管怎样，她还是得去张家看看。如果张家人还没死绝，自己就不用一个人跑全世界了。 黑眼镜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张家人要是知道自己看见了那什么世界树会不会嘎了自己，反而很诚挚地问道：“洛姐，你知道张家在哪儿？” 很好，问到了精髓。 洛远安不仅不知道张家在哪儿，连张麒麟的脸都没看得很清楚。 不过那个张麒麟还活着没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她已经问过了，现在是宣统三年，距离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近三十年了。 运气不好的话，张家估计宅子都烂完了。 “不知道，不过长白山在这儿，张家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还有，不是咱去哪儿。我去找张家，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闻言，黑眼镜倒是一愣。洛远安在青铜门里说得决绝，不保守秘密就得死，他还以为自己今后就要跟她一起行动了。 “洛姐，这么放心我？”试探的话语里带着惯有的笑意。 “你比我聪明。” 自然知道知晓那种程度秘密的自己得藏好，不然等待你的，只有贪得无厌者无尽的欲望。 欲望，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也最坏的东西。 “洛姐，人不能总是说真话。”黑眼镜对这个位真诚选手有些无奈，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被骗。 “我不太聪明，说假话也会被看穿。”她一直以来就有这个觉悟。“说实话，我很讨厌你们这些聪明人的弯弯绕绕。” “洛姐，天地良心啊，瞎子我可是心直口快，绝对地耿直。”某人毫不心虚地夸着自己。 洛远安看着他那一脸被冤枉的痛心，颇有些无奈。 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性格的倒是第一次遇见。 “知道了知道了。” 她起身，“不是说最近时局不稳嘛，想要你的小命就跑远点。” 虽然这个世界与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不过风闻的那几句时事也让她知道，这是清末民初的交替，往后会是军阀混战、侵略战争。 生命在时代的洪流下渺小得可怕。 黑眼镜对现今的局势比洛远安更敏锐，“除非回到雪山上，不然哪儿有什么安全的地儿啊。” 洛远安没有多说，动荡之下，的确没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洛姐，我在道上认识些人，不如你先跟我一块儿去长沙？” 洛远安倒是想就近找找张家人，不过考虑到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转多少年估计才能转完整个东北三省，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没在长白山下停留多久，洛远安身无长物，全靠黑眼镜经济支持，两人一路北下，风餐露宿，历时三个月才走到长沙。 长白山至长沙两千多公里，时局动荡加上银钱不足，两人硬生生走了三个月，其中艰辛，真是不足为人道。 宣统三年年末，也是1911年年末。 长沙城迎来薄雪。 洛远安与黑眼镜风尘仆仆地来到长沙城门外，细雪落在油纸伞上，伞上的红梅格外亮眼。 这伞自然是黑眼镜花钱买的。 不过他抠搜得紧，肯花钱买伞就不错了，这伞不仅是那摊儿上最便宜的，还只买了一把。 搞得洛远安时常觉得自己花他的钱很可耻。 黑眼镜长得高，伞自然由他撑着。 二人并肩而行进了城门，黑眼镜一路说着俏皮话，脑子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洛远安就听着他介绍王记的小吃味道不错，李家的豆腐脑竟然是甜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细雪很容易融化，落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根本积不起雪。 洛远安在长沙城的烟火气与细雪里，仿佛又邂逅了熟悉的期盼。 黑眼镜这个人，聪明识眼色，似乎把讨人喜欢这件事刻进了骨子里。 想来是个左右逢源的人。 “你喜欢的话，赶明儿来吃。” 想了想，洛远安补充道，“不用你花钱。” 黑眼镜哭穷的嚎啕烦得她想打人。 挣钱应该不是很难吧，洛远安在心底默默地想。 她低着头往前走，自然没看到黑眼镜低头看她，被墨镜挡住的眼里满是笑意。 “那感情好！瞎瞎我，有口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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