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最西南的地方是玉林市陆川县,这里有一个村子叫莲花寨。 陈旭生老家就在莲花寨。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如今就职于陆川县公安局,是局里的一个小干部。 今年还未到端午,局内的节假日值班表就排了出来,过节那两日,好巧不巧,轮到他值班。 自从到了县里的公安局工作,他就带着老婆孩子定居在了城里。今年本来和家里的老人说好端午要回去过节,却没想到赶上他值班。 工作为重,一起过节自然是过不成了。陈旭生给家里拍了封电报,讲明了此事,又说下次有时间一定回去。 端午这天,他正在局里值班。快中午的时候接到群众的举报,有个姑娘背着把开刃的刀在城里晃悠。 这时候国内还没有特地加强对刀具的管制,但有人背了把长刀在街上晃悠,总归让人有些害怕。 说实在话,即使不是长刀,只是把菜刀,有人拿着到处晃,看见的人也都会心生警惕,生怕那拿刀的那家伙心情不好当街砍人。 大过节的,怕出意外,局内当即出动了两个值班人员,去把那姑娘带回来问问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所以,你带着这把刀走了几年?”陈旭生有点不敢相信,他们广西的治安有那么差吗? “对不起,你们把刀还给我吧,这是我哥送我的。”洛远安装可怜。 早知道就不把缠刀的布条取下来给那个摔骨折的小孩儿紧急包扎了,现在好了吧,不仅进局子了,刀也被收了。 “我真的没有用它伤过别人!”猛兽蛇虫不是人,更甚猛兽蛇虫的家伙也算不得人。 “你让你哥来领你回去,我就把这刀还给你。”带刀上街确实不妥,但这是广西,诸多少数民族的聚集地,随身带刀还真不是稀罕事儿。当然,到城里大街上晃荡还是有些过了。 这姑娘看着的确不像会伤人的样子。 洛远安神色更委屈了,“这刀是捡我的哥哥送给我的,我一直在找我的家人。” 她这委屈,七分假三分真。 七年都没找到地方,她确实很难过。有句诗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她总觉得天上那弦月、弯月、圆月,都像是她的思念。 无处寄托,只能托在那月上。 但伤心之事,往往不可向外人道也。你若是讲了,他人的垂怜不值得期许,更有甚者,以此欺你辱你。 “捡你的哥哥?”一听有故事,陈旭生也不急着处理刀的事了。这姑娘是被拐卖的? 虽然刑法在此时的两年之后才规定了拐卖人口罪,但拐卖这一行为很久以前就被认定为罪行了,更何况这是新中国! 陈旭生感觉自己即将获得一个功勋。 洛远安假作委屈当然是希望对方帮自己,此时也不隐瞒,把自己被阿余捡到之后的事,能说的都跟这位陈警官说了。 我们正直的陈警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光闪闪的功勋离他而去。 但这并不是件让人遗憾的事,只是失忆找不到家相比他之前想的那些罪恶可好太多了。 “警察叔叔,你可以帮我吗?”洛远安捧着陈警官倒给她的热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 陈旭生觉得自己要是拒绝,这小姑娘下一秒能哭出来。 “我帮你找。”陈旭生答应下来,帮助每一个人民本来就是他们警察的职责。 但洛远安这事儿不好干,她只记得家可能在广西,以及两个人。 一个是叫鹿留,金色长发。按陈警官的见识,金头发的都是外国人,但她又说不是。 另一个倒是个黑头发的,但是在她记忆里都戴着墨镜,看不清全脸,也想不起名字。 她自己也几乎找遍了整个广西,但一无所获。 不得不说,洛远安运气实在不行。张隆省在巴乃,但巴乃离茂兰很近,又在深山里,她根本就没有去。 陈皮倒是好找些,可她去得又不是时候。当时陈皮恰好带队去了镜儿宫,底下的伙计早就换了一批,哪里还有人认得她。 谈完话午饭的点都过了,陈旭生就带着洛远安到公安局旁边的面摊子吃面。 吃完面回局里,刚到门口值班的同事就笑着对他说道:“陈哥,你爸来了!” 陈旭生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心,他爸已经六十多了,他真怕老人家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陈旭生加快脚步,洛远安远远落在他身后,不去打扰别人的团圆。 公安局大厅里坐着位老人,旁边的位置上放了个篮子,是一篮子粽子。老人脚下放了个蛇皮口袋,看不清装了什么。 听到脚步声,老人转过头来,就看见了一身警服的陈旭生。 “旭生啊,快来,你妈昨晚连夜煮的粽子,就怕你吃不到!” 老人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手上都是皱巴巴的。 陈旭生感动又怜惜二老,“爸,您和我妈就别折腾了!城里都有这些,您大老远的背来,闪了腰可怎么办?” 老人佯怒,“你爹我身子骨可硬朗着啦!想当年,我可是跟着大人物枪林弹雨都不在话下。” 这些话老人早就说了个遍,陈旭生小时候让他爹细讲,他却又说事情都要保密,吊足了人胃口。 话锋一转,老人又说道:“你之前说要回来过端午,糯米早就买好了,不给你送来,那么多,我和你妈得吃到啥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您把东西放这儿,下班我拎回去。家里的路您还记得吧?秀芳在家呐,您先回家去,我这下班还得好一会儿。” 老人也不想妨碍儿子正常办公,没有拖延,当即就站起身,“记着呐,我自己回去就行。” 陈旭生跟着老人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洛远安无聊地蹲在门口,从背后看那动作,可能是在数蚂蚁。 他知道这小姑娘是怕打扰自己,有些心软,“阿妹儿,今天过节,要不你就去我家过端午?” “正好我爸拿了不少粽子,我们也吃不完。” 洛远安起身回过头来,笑着道谢,“谢谢警察叔叔,不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有什么……” 陈旭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老人给打断。 在洛远安转过头的那一刹那,老人就看清了这个小姑娘的脸。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狂跳,呼吸也重了不少。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人。 “洛爷?”他试着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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