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不久跳下弱水,如今还身陷魔宫,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小时候那般蠢笨,可如今比谁都成长得快。空桑的未来,不知何时,竟然系在她的身上。
妖山之中,到处弥散着血腥气。
这一次迎战仙族士兵的妖族,只回来了不到三分之一数。鲜血浸湿妖宫的土地,没有足够的灵药,他们许多人只能躺在榻上呻-吟。
这些回来的妖怪,少有完整的。要么缺了胳膊,要么断了腿,还有的眼珠子都不见了,只剩空荡荡的眼眶。
然而他们在笑。
放肆开怀的笑。
“你们知道吗,老子一刀斩下去时,那个仙族小儿,眼睛都瞪大了,脑袋掉在地上,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子,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死在一个卑贱妖族手中!”
“我也是我也是,心里畅快得不行,这次咱们惨烈,他们却是落荒而逃。”
“第一次在仙族大军下,咱们还能活着回来,看他们率先撤军,山主说得不错,今后的八荒,妖族会渐渐站起来。”
“原来仙族,远远没有我想的那般可怕。他们被打怕了,也会逃命。哈哈哈哈!”
一身伤痛,丝毫没有折损他们如今雀跃的心态。
连留在妖山的女人和老人,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们中有很多人死了丈夫和儿子,可是这一日的胜利,意味着他们的后代,不会像牲畜一样,活得无半点尊严,也不会轻易再死在仙族手中。
悲苦的命运,终会结束。
有人担忧道:“不知山主如何了,他也伤得很重。”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担心,这一次迎战妖族,山主身先士卒,若不是他的存在,众人也没有勇气敢向仙族挥刀。
他们口中的山主晏潮生,此刻在宫殿中,胸口被仙器划伤,裹上了白布,丛夏殷勤地端着药进来,要给他喂药。
“放下,我自己来。”
丛夏嘟了嘟嘴,试图撒娇说:“我喂您嘛。”天知道她多么辛苦,才抢到这个机会。
晏潮生显然不吃这一套:“出去。”
他受了伤,气势变得更加阴沉,他杀了不少人,满身都是暴戾煞气。丛夏心里憷他,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好放下碗。
丛夏的视线,顺着晏潮生的目光,发现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榻。
那小榻空空荡荡。
殿内残存的檀香还未散去,裹挟着淡淡的女子香味,丛夏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赤水琉双离开了。
丛夏出去前,不忘上眼药:“山主,您别惦记她了,妖宫一有危险,她跑得比谁都快,说丢下您就丢下,您对她那么好,我看着都心寒。”
晏潮生没搭理她,那药都放凉了,他也没动。
他本来不至于会受伤,或者说,不会伤得那么重,风伏命没有亲自来,战场上的人,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威胁。
可是领头那仙将目光锐利,看出他元丹有损,每每避开护心鳞的位置,猜到了什么,伙同其余所有厉害的仙将,往他伤处攻击。
没了护心鳞的妖,心脏之处,脆弱如婴孩。
那本该是他全身最坚韧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的死穴,失去半枚元丹的伤他还没养好,才会负伤而归。
青鸾为了保护他突围,一只翅膀,被砍断了一半,如今在殿外小声啾啾哀鸣。
与晏潮生心脉相连,它如今过分懂事,不敢叫得太大声,只能像个痛得厉害的孩子,哼哼唧唧。
半夜,妖宫下了一场雨,冲刷着斑驳血迹。
有人步伐匆匆,推开寝殿大门,收起手中的绛珠伞,蹲下安抚青鸾。
她长裙在宫殿石台上铺开,手中绿色光芒涌出,青鸾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含着泪看她一眼。
琉双摸摸它头上的羽毛,往殿内去。
檀香燃尽,殿里不如她在时讲究,处处透着冷清,一碗药已经放凉,不知放了多久,无人问津。
床上那人的呼吸起伏不定,琉双便知道,他是醒着的。
她在他床边坐下,干脆看他什么时候“幽幽转醒”。
片刻后,晏潮生睁开眼,道:“你没走?”
琉双笑着摇摇头:“走了,又回来了。”
她指尖绿色萤芒,覆盖了他全身,他乖乖躺着,与在丛夏面前的阴冷可怖,完全不同。
琉双给他治好外伤,把乾坤袋交给他。
“怎么不问我离开做了什么?”
晏潮生坐起来,没说话,他没有想过,她还会回来。所以她去做了什么都不重要,然而她催促他打开乾坤袋看看。
晏潮生顿了顿,顺着她的意思做,只见乾坤袋里,全是他现在最需要的灵药。
他呼吸一滞,抬眸看她,她眼里亮亮的,等着他反应。
“你把自己的法器全换成了灵药?”
琉双想了想,诚实道:“没有呢,绛珠伞还在。”她舍不得换这个。
他面无表情,不做表态。
然而下一刻,琉双正要说话,一只手猛然揽住她,她撞进一个血腥气浓重的怀抱。
窗外雨声滴答,他怀里冷得可怕。
那只搂住她腰的手,很紧很用力。琉双被他抱得快窒息:“就算要感谢我,你也用不着这样。”
晏潮生不说话,勒紧了她纤细的腰身。
她小声问:“我现在如果反悔了,还能走吗?”
他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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