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秦钟大着胆子问宝玉道:“宝玉,你身后这位是?”</p>
“哦,珝哥,才从行伍中归来,正借住在府上,从今日起便一同在族学读书了。”</p>
秦钟和贾家的关系较为亲密,平日里经常往宁国府,消息也就灵通些,听了宝玉的介绍,惊讶道:“可是那个率四百人守城,抵挡瓦剌五千骑兵的贾珝,归京被封为云骑尉?”</p>
“是他了。”</p>
秦钟转向贾珝,自我介绍道:“贾珝你好,我是秦钟,表字鲸卿,家姐是宁国府的少奶奶。”</p>
贾珝拱手回应,“贾珝,未有表字。”</p>
堂前,贾代儒用竹枝敲了三下靠椅,堂中交谈着的学子们便都肃静下来。</p>
“今日,我们继续研习卫灵公篇,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贾珝,这句何解?”</p>
来了,贾珝就知道这个小老头会好好关照他,余光瞥过周遭,幸灾乐祸者居多,独秦钟回头,似是有些担忧。</p>
贾珝轻咳一声,回道:“君子义以为质,质,质干也;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程子注曰:行之必有节文,出之必以退逊,成之必在诚实,孔圣人定下君子之则,道义为本,礼节为载,谦逊,诚信为人。”</p>
想要看笑话的众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贾代儒眉间皱成川字,却不得不夸赞道:“答得好。”</p>
“那这句,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何解?”</p>
“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苛求他人。”</p>
贾代儒面色涨起,“你虽通晓含义,但会场之上还要能够写下文章,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如何破题?”</p>
这一句同样出自卫灵公,并未超出今日的学纲,意思是说志士仁人,不会苟活而损害仁德,只会牺牲性命以求仁。</p>
贾珝原本和师傅共同修习两年有余,清早锤炼身体,修习武艺,过了响午研读经书,早已经通晓其中道理。</p>
穿越过来记忆没有丝毫损失,只在脑中思索片刻便对答道:“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此句破题,如何?”</p>
贾代儒脸色逐渐发紫,竹枝脱手,“今日老朽身子不适回去歇息了,你们在此间自习,瑞儿看顾好。”</p>
在堂中学子的注视下,贾代儒摇摇晃晃走出讲堂。</p>
出了门,贾代儒长叹一口气,方才的破题之巧妙他自己都难以想出,再也没脸面在堂上教书,只好先托词离场。</p>
好好的开学第一课,如今变成了自习课,不过自习课贾珝是有经验的,不顾他人言语,独自看起书卷来。</p>
贾家族学如秦钟一般的外姓人还有许多,由于族学待遇不错,可管吃食,许多与贾家能攀上亲戚的都托着关系,将家中子弟送往族学读书。</p>
既能有书读,还能省下一人的嚼用,如此有利可图,使得当下贾家族学的学堂中挤满了人。</p>
没了贾代儒看管,堂上自然热闹起来,吵闹的,下座走动的随处可见,与贾珝记忆中的自习课完全不同。</p>
“我跟你们讲,就刚才,我出恭去看见秦钟和玉爱正在巷子里头贴烧饼呢。”</p>
一群孩子围在一张桌前,听着坐在桌上的金荣侃侃而谈。说出贴烧饼三字的时候,皆是哄笑出声,向前方秦钟呼唤挑衅。</p>
秦钟又气又急,一拍桌子起身与他们辩解道:“你怎么能信口胡诌呢,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何时见我们贴烧饼了。”</p>
“不是贴烧饼,靠那么近作甚,就许你们两个贴烧饼,不许别人说闲话了?”</p>
秦钟看向一旁看戏的贾瑞,“方才老叔公让你管着秩序,他口出污秽之言,你难道不管管他?”</p>
贾瑞心中本就不喜秦钟,自然不会帮他说话,只佯装听不见。</p>
秦钟瞧见,怒火更胜,指着金荣便骂道:“贴不贴烧饼横竖与你有什么相干,又没贴到你爹身上。”</p>
宝玉见事态严重了,忙来拉秦钟坐下,想要息事宁人。</p>
可金荣那边人多着,见金荣嘴上吃了亏,便暗暗飞笔杆过来,殴打秦钟。</p>
秦钟挡下笔杆,脸上却被甩了一把墨汁,挣开宝玉的手,又骂道:“小娘养的,还动起兵器来了,今日定给你个颜色瞧瞧。”</p>
说着,也将桌上能掷出的东西投了过去。</p>
两方便就对擂起来,忽得,金荣掷出一个砚台,正对贾珝后脑而来。</p>
贾珝听见动静并未回头,提笔向后一拨,砚台倒飞回去,正中金荣面门。</p>
诶呦一声,金荣从桌上滚落,再起身时面上已然挂彩。</p>
“好你个秦钟,今日还找了好帮手,你等着我这就去寻薛家大爷来做个公道。”</p>
秦钟看向正写字的贾珝,拱手道谢,“多谢珝哥出手相助。”</p>
贾珝未抬眼,只是摇摇头,“不客气。”</p>
秦钟犹豫一阵,还是介绍道:“金荣那厮说的薛家大爷是薛蟠,珝哥当下坐的位置便是他的,近来蟠大爷跟我们走的近了些,少给了金荣赏钱,他便怀恨在心,故意找我的茬儿。这会儿去寻蟠大爷,定要在他面前说一顿闲话,只恐牵扯上珝哥。”</p>
“不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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