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黑白

那是一座山，大概吧。 那座山很大很大，就算我飞在空中，也“看”不到大山的全貌。 但我“看”到了，山上长着一些郁郁葱葱的树木，有些树木我没有见过，长得颇为奇异。然后我“看”到了大山的某一处，修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 我“看”不懂那些建筑是用来干什么的……它被山间的云雾环绕着，更显得无比神秘。 我的心里有些急了，于是我凑近了去“看了看”。 我“看”到了有很多少年少女，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在这座奇异的建筑里面生活……学习…… 我的心里慢慢有了一些明悟……这里是学院……一个很特殊的学院。 我知道他们“看”不到我……所以我可以尽情地“看”着他们。 随着雾气越来越浓，我眼中的视野也变得慢慢模糊。 终于，雾气再次散开，我眼中的视野也发生了改变。 我“看”到了一个桌子，那是一个有些简陋的石桌，石桌上摆着两杯茶……其中一杯靠近我，另一杯……则靠近…… 我“看”不到坐在石桌边的另一个人，但我“感觉”到了……她在说话，而说话的内容……我“听”不见。 她说完了，在我手上放了一个东西，我仔细地“看了看”……那是一个石头……一个穿着红绳的黑色石头，石头的形状很不规则，而上面也没有什么精美的雕刻，只有被人劈开来而形成的光滑截面。 我的心里荡起了一阵涟漪，我是在高兴吗？我不明白…… 周围的雾气又大了起来，我竟感觉有些舍不得这里……眼前的景象再度模糊了起来。 这次，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我就“看”到了一些些微弱的光，那些光在不停地闪烁，即使隔着一层雾气，那些光还是映入我的眼帘。 等到雾气散开了……我“看”到了，那是天空中的繁星……它们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璀璨，又……如此的让人悲伤。 我又“看”到了…… 我身旁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得到，那个人的心里很悲伤。 随着一丝丝疼痛传来，林墨玄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手臂伤的很严重，时不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林墨玄的眼神有些呆滞，他的脑中还在回荡起梦中的景象。 突然一颗反着光的脑袋，占据了他的视野。 “林施主，你醒了……”此刻的逍遥和尚虽然笑嘻嘻的，但打着绷带的双臂却显得有些刺眼。 “谢谢你……”林墨玄的眼里有些愧疚，他知道，一招“观海”是不可能做到真正灭杀掉那个怪物。很显然，是逍遥和尚保护了他。 逍遥笑了笑，他没有说话…… “张弦呢？”林墨玄突然想起那战斗时浑身燃火的少年，以及他最后皮包骨头的样子。 “还在昏迷着……他使用的那个功法，副作用实在太大了……”逍遥和尚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些担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先不说了，我得把信送给王云天。” 逍遥和尚慢慢地出了门，缓缓地把门关上。 还是走在那条有些熟悉的街道上，逍遥和尚很喜欢这种市井的气息……炒菜掂勺子的声音响起，锅中的油随着温度的升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逍遥和尚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冬天已经过去了的错觉……随后他摇了摇头，自己的心只是被人世间的烟火气给捂得暖和了。 明明伤疤还在微微作痛，但他却感觉心里一阵轻盈。 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 他喜欢这花花人间，他喜欢热闹……他追求的逍遥不是遗世独立，也不是孤芳自赏……他追求的，是人世间的一场花火……是一场如同花火的人生。 他没有在路边的小摊上看到王云天，于是逍遥和尚打算直接去敲他的家门…… “砰砰砰……王施主……你在家吗？”逍遥和尚在门外轻轻唤着。 屋里面传来了一阵动静。“来了！来了！”伴随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房屋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逍遥和尚能明显地感觉到王云天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果然是逍遥大师……快，里边请……”王云天急忙跑去厨房里沏茶。 “不用麻烦王施主了……贫僧此次是来送信的……”逍遥和尚从袖子里面缓缓地掏出了一封信。 他将信放在桌子上，还没等王云天挽留，便离开了。 逍遥和尚走在一旁的田间小道而上，他看着天空中的云彩。 “人心……真的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逍遥和尚笑了笑，看着田地里的土豆苗……其实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王云天与他的父亲之间有一定的矛盾。 王云天坐在了椅子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拆开的信纸，一张数额很大的银庄票，以及那封信。 他听到了他一直想要的回答…… 他的泪水模糊了信上“对不起”那三个字。 中院。 “院长，小女子前来叨扰了……”秦星彩微微向钱子林院长行了一礼。 院长额头上直冒冷汗……他之后调查了这位女子的身份，差点眼珠子都吓出来了。 院长有些尴尬。“林墨玄，他不在院内……” 秦星彩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情绪的波动。 “还请院长帮小女子这个忙……小女子愿以一颗海魂晶为代价！” 钱子林心里一惊。“我滴个姑奶奶……出手还真是阔绰啊！” 钱子林摸了摸胡子，他带着秦星彩进入了一个传送阵。 随着眼前景色的变化……一间挺大的房间映入眼帘，房间的四面都是书架，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一旁的桌子上也堆着一些书。这个房间很干净，地面被擦的甚至有些发亮。 一位老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若是林墨玄在这里，肯定会认出这位看书的老人，他便是学院书阁的管理者。 “老吴……帮我找个人。”钱子林缓缓走到吴姓老人的身边。 老人没有说话，他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然后点了点头。 钱子林心领神会，他在一旁的空桌上放了一张宣纸，然后用笔写上林墨玄三个字……随后他闭上了眼。 看书的老人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银色的光，他继续翻看着书，神情自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钱子林便睁开眼，他转身面向看书的老人。“老吴，谢谢了！” 此刻，那老人的神色有些疲倦，他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回到学院内，钱子林告诉了秦星彩林墨玄现在的所在之处。随后，秦星彩也从一枚戒指中拿出了一个碧蓝色的晶石，交付在秦子林的手中。 她向着钱子林又行了一礼，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她的身影从学院内消失。 钱子林心里有些纳闷。“这傻小子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分……” 林墨玄用老法子将手臂内的骨头固定好，现在他的修为已经到达了明气境三阶，身体受的伤也比以前愈合的速度快了很多……再加上医师的治疗，原本很重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 张弦也醒了过来，经过了这几天的恢复……他的外表已经不再是可怕的皮包骨了。 事实上，张弦瘦下来是真的很帅，他的眼睛有些下垂，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而火红的头发，稍浓的眉毛，则让他看起来十分开朗。 他们二人在附近的一家小茶馆坐着，随性地聊着天。 “原来林兄你也是参过军的！小李子竟然没跟我讲这件事！”张弦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兴奋。 “怪不得林兄战斗时如此生猛！来……这一杯是敬林兄的！”张弦拿起茶杯举向林墨玄。 林墨玄笑了笑，他也拿起茶杯与张弦碰了碰。 “原来如此……你的气还是挺特殊的嘛！”林墨玄心里思索着。 张弦的气，偏燃烧，重消耗。 而“消耗”这个特性，张弦目前只知道，使用气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肉也会随之消耗…… “说真的……我总是感觉我的气太怪了！”张弦一脸无奈。 “哈哈，我的气就不怪吗？”林墨玄在指尖缠绕起一丝丝黑气。 张弦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变得有一些古怪。随即，林墨玄将气收了起来…… “确实……林兄的气也很奇怪……不仅是在特性上，甚至我的直观感受也是觉得奇怪……”张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哦，原闻其详……”林墨玄笑眯眯地把张弦的茶杯中倒满茶水。 张弦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林墨玄黑色的眸子，极为认真地说着：“林兄，你听过阴阳神的故事吗？” 林墨玄老实地点了点头。“并没有……” 张弦喝了一口茶。“那我来说吧……不过我首先得提醒你一下，这个故事只是前人瞎编出来的……你就当听个乐呵吧！” 林墨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快说吧！”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毕竟林墨玄是很喜欢听故事的。 “曾经，一位全知全能的神——符离，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没过多久，这个世界上就出现了，植物，动物，以及人类……直到若干年后过去了，人类成为了这世界的主宰，而因为人心的复杂。符离创造了两位神来管理人类……” 桌子上，两个倒满茶水的茶杯，缓缓地飘着热气。 “其中一位叫阳神，另一位叫阴神……阳神的全身覆盖着白色的光，显得温柔又圣洁。而阴神的身上，则充满了无穷的黑暗，显得深邃又可怕……阳神掌握着善权，祂会将每一个心怀善良之心的人送往天堂……而阴神掌握的是恶权，祂会将每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打入地狱……” “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黑色认为是可怕又邪恶的象征……”张弦一本正经地说着。 “噗……哈哈哈……抱歉，我有些忍不住了……”林墨玄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想说……因为我的气是黑色的，所以应该让人感觉可怕又邪恶吧？哈哈哈哈……”林墨玄笑得都有一些岔气了。 张弦好像也缓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点蠢。“咳咳……不是说了吗？这个神话是前人瞎编的，听着玩就行……” 张弦的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过说真的，我认为这个故事本身就不怎么合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林墨玄有些惆怅，他笑了笑——是对他自己的嘲笑…… 林墨玄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充满了错误，布满了荆棘。 但即使这样……我依旧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善……我依旧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他的心里如是想。 “行了行了，你继续说吧……”林墨玄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张弦也喝完了杯子中的茶，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 “有句话说的好……人云亦云嘛！第一个编这个故事的人便成了领头羊……而在往后的神话故事里，黑色的东西都代表着恐怖，深邃与邪恶……” “有了这样的刻板印象后，我看到你的黑气便也会往这个方面想……但是你知道吗？林兄……怪也就怪在这个点上……”张弦顿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林墨玄的眼睛。 “我看着你的黑气，却完全没有那种恐怖深邃感觉……反倒在你的黑气上，我感觉到了，柔和，温暖……”张弦缓缓地说着。 “其实我觉得你的黑气和你很配……”张弦扫了一眼黑发黑瞳的林墨玄。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异海任务的时候，张弦看到了那手持长刃的林墨玄。那时，林墨玄身体的周围盘旋着白气……那白气则给人一种狂暴，可怕，凶残的感觉。 张弦心里明白，那是林墨玄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他也不会多问。 “天色不早了……找个客栈住下吧……”林墨玄站起了身，付了茶钱。 张弦看林墨玄递出了钱，他的瞳孔突然一缩。 “林兄……让你破费了……”张弦一脸内疚。 “不就是一顿茶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林墨玄心里一阵诧异。 张弦心里更诧异。“不对啊……小李子跟我说，你可是抠搜到家了，甚至想把一个铜子掰成十瓣用。”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想多了，我还没抠到那种程度……我只是比较节约！”林墨玄一脸无奈。 张弦点了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对……谣言不可信啊！”他急忙改了口。 林墨玄听到了这句话，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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