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运指引（中）

“你会作为亡灵而觉醒——” 外表和善、实则疯狂冷漠的便宜导师的话语在格里芬耳边回响。 灵魂觉醒仪式、契约亡灵仰躺在魔纹圈中间的格里芬眼神空茫的思索着。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收徒？只是为了让他自己送上门的谎言。他活不过今晚，他抵抗不了一位势在必得的法师。他只是个凡人而已。 灯光是暖黄色的，却半点也给不了格里芬温暖。他躺在地上，宛如在冰天雪地之中，浑身血液都彻底凉透。面前是衣冠楚楚的法师，再多笑容也掩藏不住法师的疯狂。匕首上格里芬鲜红的血液不停浇灌上去又不停流下，被法师按照规律滴在了格里芬划开伤口的一部分距离上，形成几道魔纹痕迹。 格里芬无神的眼睛偏过去，他不想看见即将杀害自己之人的面容。 目前还有逃生的可能吗？ 格里芬并不想放弃。他很绝望，也很清醒，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可他还是倔强的想要找到一丝生机。即使，无论再怎么想，也会对两者之间的差距感到绝望。 啊，好痛！ 男孩面无表情的流泪。他的另一只脚踝也被割破了。 然后，最后一下，格里芬感觉到冰冷的刃锋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他听见灰发法师带着一丝兴奋的话语：“别担心，格里芬。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只是五肢的刻印并不能让觉醒仪式的作用抵达最大化，一个亡灵只有在极度的绝望和怨恨下的觉醒，才是最极致的亡灵。” “冰姬也是如此，不妨告诉你，”也许是目标即将达成太过兴奋，卡尔大发慈悲的多说了几句，“冰姬也是天赋灵魂，她的天赋是‘冰霜’，我也是通过觉醒仪式与之进行锚定，将她转化为我的契约亡灵。天赋灵魂太少见了，我万万没想到，在南大陆，在我的家乡，居然还有一个天赋灵魂！” 他的冷漠言语间完全把格里芬和冰姬当作魔材一般，兴奋欣喜就像饿了许久的人见到美食一般垂涎欲滴。 格里芬麻木的听着。 原来还有一个倒霉蛋啊冰姬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也是这样变成亡灵的啊。 “我会轻一点的。”一段倾诉之后，再次冷静下来的卡尔温柔的对格里芬说，手中微微用力，鲜红的血液从男孩颈部肌肤迸溅而出。 “——！”格里芬睁大眼睛。他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剧痛，大量的鲜血流动喷涌，与血液消失相对的，体温也在下降，本就与地面相触的裸肤更觉寒凉。 生命不断消失的滋味不好受，眼前既黑又白，一片模糊。 他听到法师的声音在响起，在说些什么，也感到一股暖流从胸口涌起，可能是法师施展了什么法术。 光怪陆离的景象在他眼前飞过，他好像看到了之后的情景：他被变成了亡灵，法师心满意足的带着塞西姆回到了中心大陆又或是变成亡灵的他立刻暴走，爆发了不可想象的力量把法师、这座庄园，乃至这个国家撕碎或者仪式失败，他彻底死去种种未来，无数可能，化作无尽的星辰光点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等等—— 不对—— 黑暗的空间中，格里芬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白色的长袖几乎遮住了他的半个手掌，长长的衣摆则掩住了他未着一物的大腿，还有 格里芬扭动了下手腕，摸了摸脖颈。 完好无损的皮肤？ 格里芬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抬起头，左右看看。 明明是黑暗的空间，可大脑却能感知到方向，不像上次一样被操纵着四肢，也不像进来之前的头痛欲裂。这里，明明是、是他上次预知到死亡画面的地方！ 格里芬握着拳。他记得，刚刚他还在那个噩梦般的训练室里，被那个势在必得的疯狂法师放着血，现在却突然进入了这个地点？ 已经进入过一次的格里芬，知晓在这里时间不会流逝，哪怕在这里度过再长时间，于外界也是不曾流逝一分一秒。也就是说，格里芬能在这里松一口气，想想怎么脱身。 是的，格里芬还是没有放弃。没有人想死，格里芬更是不想，他年龄虽小，却也知道了世界的精彩，更是在这一天发掘了一个新的奇异瑰丽的法师世界。谁会放弃？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 格里芬目光投向了前方，他记得，上一次他在这里看到了数不尽的未来，如果以他的这个时刻为命运节点，会不会可以找到破局之法？ 格里芬这样思索着，可他的心里还有一道声音在说，他看到的那个未来是最有可能的未来，更何况他已经是瓮中之鳖，手无缚鸡之力，敌人更是强大的法师，若无外力，怎么可能逃走？！但是，势在必得的法师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哪里去找外力？再强大的预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再如何懂事，再如何冷静，格里芬终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埃蒙小镇上，八岁的孩子还是个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父母掌中宝，就算是格里芬，他的父母冷待归冷待，也没让他做过什么重活。力量，是绝对弱势的，智慧，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抵抗绝对的实力，再说，他只是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八岁孩子，根本谈不上什么智慧。 棕发男孩揪着衣角，咬着嘴唇，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踏步，反复思考琢磨。他知晓，已经到了绝境了，他的心中满是绝望，可他还是不肯放弃。 到底、到底，有什么办法？ “不如问问心？”就在这时，一道无法分辨男女的宏大声音如同贯通无尽时空，在这片本该只有格里芬一人的黑暗空间里响彻天地。 “谁？！”男孩惊疑的四处看。 “无眸者这里”那道声音似同亘古的一声叹息，又如分明高高在上不理凡尘的神灵淡淡一瞥。 “你是谁？”那句话不由自主的让格里芬迷茫了起来，他生不起任何戒备与警惕，那道声音就像是他的父母，他的庇护者，以及他的国王。 突然，眼前一片白光乍泄，那黑暗空间就如镜子一般渐渐碎裂，无穷白光从碎裂处透进，愈来愈多，愈来愈刺眼。 格里芬不禁捂住了眼睛。 而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片黑暗空间中了，而是在一片奇异的纯白国度—— 这里似乎空间颠倒着，格里芬目之所及是许多一段一段的白色建筑，有些只有尖尖的屋顶，下面是一片空白，而有些是只有建筑中段，没有上下，还有些整个半屋子都倒着都漂浮在空中，缓慢移动着，偶尔有建筑消失，又有建筑出现。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地面，没有太阳，没有日月星辰，有着只是无穷无尽的半截纯白建筑无声无息的自由变换，还有无垠高空一双如简笔画的巨大闭合着的眼睛。 那个眼睛的简陋程度，就像格里芬见过的隔壁邻居家的三岁小女孩拿着画笔随手涂鸦那般。弯弯曲曲的线条，几根粗粗的眼睫，看出是闭合着的也是因为下边的笔画更厚些，眼睫都在下边。极其巨大，几乎囊括了格里芬的整个视野。 格里芬在这里并没有肢体受到约束的感觉，他茫然的望着空中的那双巨大的简笔画眼睛：“是您在呼唤我” 他不禁加上敬称。无人能描述他现在的感受，危机还在眼前，又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可此刻，格里芬的心中却只有一片安然，仿佛无论多么大的事，在这片纯白空间，在这位——伟大存在面前，都不值一提。他能做的只有孺慕和敬畏。 “您是谁？” 男孩轻轻问出声，纯白眼眸淳澈的望着这对眼睛。 那双眼睛巍然不动，仿佛之前呼唤的声音也尽数消失。 格里芬也没有动，他静静等待着。 良久，那道宏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三次命运指引选择慎重” 无法预测的空间变换下，半截的屋子突然闪现在了格里芬脚下，但是，奇异的，格里芬的身体像是不在一个空间一样，直接穿了过去。 格里芬一瞥室内。这是一间书房的半截，只有一半的书橱和书桌，他能看到那半截书桌上一个雕像，椭圆的碑身上赫然刻着格里芬面前的这双简笔画眼睛，可那双眼睛不是闭合着的，是睁开的，而眼睛里 格里芬隔着眼皮摸了摸眼珠。 和他一样是无眸的！ 半截屋子又消失了，那道声音在说过之后又沉寂了下去，而在那句话之后，格里芬的心中就有了一道信息—— 无眸者，一生有三次借这位伟大存在的力量进行命运指引。所谓命运指引，就是对未来的一次绝对锚定，被锚定的未来即是恒定的未来，无法改变，无法转折，无法颠倒，无法否决。也就是说，身为无眸者的格里芬可以利用一次命运指引，改变这次死亡的危机！ 要用吗？那是肯定的。 虽然三次去其一很可惜，可在生命之前，只是一次命运指引已经很划算了。 就在格里芬内心肯定的回复的时候，空中的双眼突然变成了两个，不，是复印，如粘贴一般，从那双眼睛上脱离出了一双一模一样却泛着淡淡白光的简笔画眼睛。然后在格里芬的视线下，极速下降，也极速缩小，很快就变成了一双普通人眼睛大小，冲向格里芬。 格里芬本该动作的，可他怎么也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就在他发自内心的信任下，那双简笔画眼睛贴在了他的眼睛上，重叠了起来。 然后，纯白国度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只留下格里芬摸了摸眼睛，好奇的找不同。虽然啥都没找到，没什么不同的。 这便是那位借给格里芬的命运之力了。只要找到合适的未来就可以进行锚定。 格里芬抬起头，好奇又敬畏的望着那仿佛没有丝毫动作，亘古就是如此的伟大存在的化身。 这位伟大存在到底是谁呢？那道信息里没有回答。格里芬只能推测，与“无眸者”有关。这位称呼格里芬是无眸者，而格里芬又发自内心的对这位感到孺慕，既尊重又敬畏，不敢有一丝亵渎之心，可又感觉，这位像是他的父母、他的庇护者、他的国王，他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和爱戴，因为这位也爱着他。 爱？爱他？ 格里芬愣了一刻。从未被爱过的孩子一时半刻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复杂滋味。 最终只是摇摇头，把这点与目前无关的情感思绪丢到脑海深处。 就在格里芬抬头仰望的时候，黑暗又再次来袭，纯白的国度一点点消退，等格里芬意识到的时候，脚下已经踏入了黑暗中。 他急忙不舍的望着那位的化身，那双闭合的简笔画眼睛。这双眼睛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阻止黑暗的侵蚀。 格里芬知道，是告别的时刻了。明明只是见了一面，他的心中却满是不舍。 黑暗继续蔓延。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一贯温软做派乃至有点腼腆的男孩大声喊着，对着那还是毫无动静的眼睛。 黑暗完全归来了。 格里芬失魂落魄般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还有两次命运指引的机会。”还会再见到吗？格里芬不确定。也许只是第一次，那位才会出现。 他有一种感觉，那位的状态也许不是很好。雕像里的眼睛是睁开的，而在他面前却是闭合着的。以格里芬感受到的那种爱护，如果那位还是完好的，肯定是完全不同的表现，而不是现在这样，空间错乱般的纯白国度和紧紧闭合、一动不动的双眼。 可他又想不到，能够干涉命运的伟大存在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像他这样的无眸者可以借助那位的力量恒定命运，那，那位自然是有着更加强大的伟力，说不定命运都是祂的掌中物。所以，现在这样，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呢？ 明明格里芬眼前还有危机，明明他一介凡人完全插不上手，那种担心自然而然的在他心里乱窜。 格里芬捏紧了拳头。 他要变得强大！要成为法师！要成为一切都不能威胁到他的强者！这样的话，无论是生死危机，还是纯白国度的谜题，他才能去解决。 格里芬沉了沉心绪，目光坚定的望向那片星辰光点所在的空间。 现在，他要去进行命运指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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