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他重复着,眼睛微眯,“烟儿,在我这里,没有人比你有更多专权。” “我不需要,也不稀罕!若非你执意让我做皇后,你我的关系会这般么?” “我只想要你一人。” “我们的结合,天怒人怨,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从未有一次如此激烈争吵。 她的脸因为太过激动而泛红,身子也不住轻颤着。 云知行双手按上她肩膀,“烟儿,我只想要你一人。别的我管不着。” 秦烟摇头,起身推开他,“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该对无辜的人动手。你太过自私……” 闻言,他笑得温和无害,一步步靠近,她往后退着。 偏执阴狠的东西浮现脸上,眼前的他仿佛变了个人,再看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这样的他,令人害怕。 “我自私?烟儿,我说过不要离开,为何偏偏要走?” 步步紧逼,她被迫靠在门框上,再无退路。 云知行在她跟前停住,忽然仔细审视起她的唇瓣。“你……” 她心里一惊,怕他下一刻看出破绽。 谁知他忽然靠近,长睫轻扫过她面上,秦烟身子绷紧,大气不敢喘。 “烟儿,莫要一再挑战我底线,否则,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 在她耳边留下这样一句话,云知行难得离开了。 无人时,她身子泄力,靠着门框缓缓坐下,痛苦闭上双眼。 劫后余生的同时,觉得这皇宫真是暗无天日。 不知何处的一间地牢中,天花板上凝结的脏水,缓慢滴落在地上。 逼仄幽暗的空间里,一个孱弱的女人正在下方张着嘴,费力想要得到一点润泽。 女子的嘴唇皲裂,偶有一滴脏水落下,便似天降甘霖。 晦暗光线里,她衣衫褴褛,早已辨不出原先的颜色。 早已忘了在这里待了多久,不知已过多少年,今夕是何夕…… 狭窄的空间,旁边楼梯上传来声响。 女子似受惊一般,迅速躲回角落,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楼梯。 不紧不慢的声响后,一双锦靴慢慢出现在人眼中。 男子锦衣华服,站在肮脏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中间,像看待牲畜那般看着她,眼神清冷,裹挟着厌恶。 上次来还是同秦烟大婚前,来跟她道喜。 毕竟她在这里待了多年,对于外界的政权更替、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一概不知。 而他,便充当起了传信人的角色。 再次见到,她依旧没什么变化。 肮脏、邋遢,如沟渠的老鼠般。 上不得台面。 男子居高临下,冷声道,“自成婚以来,烟儿可没有我预想中听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子惊恐摇头。 长期的囚禁让她丧失了基本的沟通能力,有时候他的话明明很简洁,对她来说却十分晦涩。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不过是充当一个听众的角色。 只是当他说出烟儿两字时,她的心仍会蓦然一紧。 母女连心,她忘记了一切,独独忘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云知行不期望她能回答,自说自话,“我怀疑她心里还住着宁枭,甚至她几次三番拒绝我,也是因为那个男人……” 女子瑟缩在墙角,地上脏乱不已,可这也是她的‘家‘。 她目光有些呆滞,注意力难以集中,没过一会儿,又去捡地上掉落的米粒。 见此,他俊眉一蹙,眼底不耐更甚。“你这般样子,若是烟儿见到会如何呢?” 听到秦烟,女子有一瞬失神。 记忆里,那个小女孩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真的快要想不起来。 “也罢,我是不会让你们见面的。更不会让她知道,还有你这样低贱的娘亲,苟存于世。 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挽回她的心。你都不知道,一个人孤枕难眠有多难受……” 浸满狠毒的眼光扫过她,云知行勾唇一笑,“不,你应当最是清楚。不过那又如何,一个猪狗不如的人,还能有人的情感吗?” 凌乱的头发下,那双眼无神,只会考虑人最基本的需求。 至于旁的,她没那个脑子想。 这几日云知行被政务所耽搁,有时候忙得在御书房便歇下了。 对于秦烟来说再好不过。 那批宫人消失之后,殿里又添了几个新面孔。 她尽量不和她们混个熟练,怕哪一日他发了疯又将这些人…… 没人知晓前人的下场,新来的宫人只道皇上十分宠爱皇后,每日小心翼翼伺候,不敢怠慢。 椒房殿掩不住的死气沉沉。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宫人为她梳妆后,趁其他人不备,暗中给她塞了纸条。 秦烟面上毫无波澜,转身细细查看。 本以为是宁枭的手笔,看到内容后又无奈笑了。 也是,他远在北漠,怎可能有通天手段,将手伸入南胤皇宫? 这信是天牢传出的。 她掂量许久,不知该不该去。 暮色四合。 秦烟难得离开椒房殿。 早先让人去问了御书房的太监,说皇上至今还在和朝臣商议要事。 她仍决定去天牢看一看。 皇后说要去看一位故人,宫人虽不知她为何要去那等腌臢之地,也不得不紧随着。 守卫见到她,居然也没拦着,就让她这样进去了。 一位领头模样的守卫上前,恭敬拜过,转而在前方引路。 就像知道她会来、知道她去找谁一般。 秦烟跟在后面,两边牢房关押着政治重犯。 七转八拐到了一处牢房前,里面的女人听得响动,立刻抬眼看来。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 秦烟一如既往的尊容华贵,而她已沦为阶下囚。 守卫叮嘱女人莫要耽搁太久,不然没法交差。 他走后,独留两人。 当日云知行同她大婚时,明婉之站出来,不惜舍命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还说出了和宁枭的过往。 被打入天牢受尽七十二道刑罚,这几个月,她遍体鳞伤。 痛醒了晕倒,又被疼醒,再次受刑。 这里不是皇宫大牢,而是地狱。 明婉之浑身是伤,鲜血污渍凝结一身,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早已不复当日神气模样,头发凌乱,脸肿得老高。 眼下刑罚悉数受完,就要发配边疆充为军妓了。 她可能放下一切? 自是无法忘却。 明家满门抄斩、云知道弃她如敝履,将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问,怕她死得太痛快便千般折辱。 她如何能忘? 只是走之前,还想送上他最后一份大礼。 云知行既然爱秦烟入骨,为了让她坐上皇后宝座,不惜血溅朝堂,杀掉直谏臣子。 以为封住所有人的口,便能一世无忧了? 她偏偏不想令他如愿! 于是,走之前,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找来秦烟。 得给两人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啊,否则不日后她死在异乡,定不会瞑目! 她艰难起身,步履蹒跚来到栅栏前。 记得她还是太子妃时,风光无限。 怎知有一日也会沦为阶下囚?偏生目睹她凄惨下场的,还是最讨厌的人? “啧啧,不愧是一国之后,装束精致,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一股馊臭发出,秦烟看着邋遢的明婉之,开门见山,“找我来,想说什么?” “秦烟,没想到有一天,你我会是这般境遇。当初要是早早把你赶出了宫,你说结局是否会不同?” 她眼里染上追忆,犹记最初云知行待她极好。 越美的风景越毒。 可惜如今再想明白,为时已晚。 秦烟皱眉,又听她语气一变,“也不对,说来应该趁你儿时,便将你捉弄死!这样,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依旧会是他身边比肩而立的女人。” “你还想着他?” 闻言,明婉之一愣,旋即大笑,声音尖利,“怎么?惦念你的男人,让你心生不快了?” “若你只是想说这些,我没兴趣听。” 明婉之见她要走,立马伸手抓住袖子。 布满污渍的手指在她衣裳上乱抓,明婉之愤然道,“不许走!” 秦烟后退一步挣开,示意她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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