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宽慰的是,他与秦烟终于修成正果。 这样一来,临了他走了,也不用担心这孩子的余生。 几人话家常聊了许久,不难见到,看到宁枭他们后,金玄的精气神上来不少。 不禁说的话多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宁枭却隐隐担心。 这是回光返照,谁都知道,却无人说破。 岁月催人老,无人能逃过。 曾经勇猛的可汗,也有垂垂老矣之时。 谈话间,宁枭并未透露旁的。他想让金玄知道自己如今幸福美满,这便足矣。 “几年前,你不顾一切、与我大吵一架后辞了官。当时我便想着,你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兴许有一日你吃尽苦头,才会想起回来。” 谈及那时的争吵,宁枭忽而不自然起来。 秦烟惊诧地看向他,心中更是心疼。 “过往如云烟,可汗就莫要再提了,谁都有个头脑发热的时候。” “说得轻巧,我看你是从未后悔过。” “这倒是,我从不后悔去找她。” 宁枭执起她的手,眼里话里的坚定比日光更耀眼。 秦烟回以一笑,感慨天命无常。 如果没有他的抉择,他们两人只怕早已陌路。 见两人这般亲昵之态,金玄心中的大石落下。 苍老的人无声叹了口气,“好啊,你已寻得想要的,日后我去地下见到你爹,也能好生说道说道。” 语毕,殿内默然。 提及生死,人始终是多愁善感的。 洒脱恣意如宁枭,在面对金玄的病痛时,也不能做到视而不见。 他一直将金玄视作亲人,谁知造化弄人,正值壮年的年纪,却要…… “今后你是如何打算呢?将军之位一直为你留着,你可还愿意回来?” 语毕,宁枭看过身边人,“若放在曾经,我定然毫不犹豫应下。” 可现在他已有了牵挂。 他并非惧怕生死,只是怕今后再看不见她和昭儿,他更不想留她孤零零在世上。 他想与她相守至白头,直到死。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金玄已经知晓。 以前他总劝宁枭,不要将情爱看得太重。 看着眼前有牵挂的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爱会使人长出血肉。 不论是被深爱着,还是赤诚爱着别人。 很久以前的宁枭天不怕地不怕,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 那是属于沙漠里的英雄。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宁枭像一头大漠的鹰。 他洞悉一切,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同样也承担起这份责任。 这样的他更像个完整的人。 金玄以为,谁也不能剥夺他这样的选择。 几人聊至傍晚,宁枭自然在宫里陪他用完膳才离开。 临走时,潇洒惯了的男人难得依依不舍起来。 金玄难得骂了他两句,说大男人怎么比女儿家还扭捏? 宁枭唇边虽带着笑,可眼中的忧心更重。 出宫后,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怕这是两人间的最后一面。 北漠的秋日,日头也早早挂上天际。 辰时方至的清早,安都城内突然传来厚重悠远的钟声。 一声声绵长不绝,回荡在人耳际。 床上,宁枭怔怔望着窗外,眼角有清泪滑落。 那是可汗殡天了。 开门时,秦烟正站在门前。 他整个人被感伤包裹,看起来无精打采。 她担忧地看着他,迟疑出声,“你还好吗?” 他脚下沉重,难以往前迈出一步。 秦烟轻叹过,上前抱住他。 他才有了依靠。 宁枭伏在她肩侧,良久不语。 秦烟什么也没说,静静抚拍着他背,无声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开口,“……秦烟,可汗也走了……我身边再无一个亲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话语里的哀伤那般沉重。 “可汗这是与你爹相会了,他不会孤单……你还有我、有昭儿,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闭起眼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情后缓缓退离。 “秦烟,你比我坚强。” 她神色迷茫,只见他恍然一笑,“我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好好的,怎么说起我了?先用膳吧,我再陪你去宫里。” “好。” 可汗薨了,大街小巷的勾栏瓦肆,尽数闭门暂时歇业。 皇城内一片肃穆。 以往那些挤兑宁枭的老臣,这几年有的病死了,有的左迁。 宁枭去守灵,无人说半分不是。 一切都按金玄生前要求的来,简单朴素,他不愿朝中为此事铺张。 以往皇室一个月的形制,缩短为七日。 宁枭守了七天,他形容憔悴,眼神的光也淡去许多。 从头到尾,秦烟密切关注他的状态,怕他太过忧伤。 她知道金玄在他心中的地位。 七天后,金玄葬入皇陵,宁枭自是去了的。 随着那道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他在北漠最后的牵挂也断了。 从皇陵回来后,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可汗,交给他一枚印信。 几年后,这枚虎符又辗转来到他手中。 宁枭怔然,“这……” “父皇让我转交给你,他说若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虎符对于王朝是什么概念? 金玄就这样将此枚信物给了他,可见对他的信赖之重。 他不知今后会否有这么一天。 不过若北漠真的需要,他必随时准备好上战场。 自他辞官后,遣散了将军府众人。只留下两个麻利的,专门打扫秦烟住过上那间院落。 这几日他们宿在府里,秦烟想起太多旧事。 金玄的事结束后,他们打算先在安都休息两日。 院子里的葡萄架修缮得很好,这几日天朗气清,几人常常在院子里说笑。 “我心中有种感觉,有一天你总会回来的。” 秦烟倚在榻上,宁枭递来葡萄,她乖巧张开嘴吃下。 想起曾经,她笑道,“那你倒是很自信。” 宁枭看了眼在不远处玩的小人儿,以前给孩子做的木制兵器都派上了用场,此刻昭儿正玩得不亦乐乎。 见昭儿没留意这边,他才敢开口,“说起来还是我厉害,让你两回怀上孩子。不像有的人,努力这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 为她摇扇的人手一顿,云知行柔笑着,“可你不也没保护好那个孩子么?” 谈及此事,秦烟狠狠剜向他,“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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