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楚凡答应此事,也许是怜悯林飞身世。 慕长老稍作犹豫,点头应下,“此事容易,贮灵石虽珍贵,但在我天香阁,算不上奇珍。先让你这书童,说清来历,我会酌情安排。” 楚凡见事有可为,趁热打铁,“他叫林飞,是到我府上的化名,原来叫……” 慕长老斜他一眼,“问你了么?我问她!” 只此一眼,顿时令楚凡皮肤冰冷,汗毛耸立。他勉强撑起苦涩笑容,向林飞使眼色。 书童回过神来,擦拭泪水,哽咽回话,“我本名周羽,碎冰城人士。家父……” 林飞支支吾吾说了许久。 顺着楚凡的意思,将事情说圆。特别强调,楚凡少爷是父亲的亲传弟子,为保护她,才收入府,扮作书童云云。 面具后的慕长老,频频点头,“就这么定了。周羽,是个好孩子。所需灵具,由我天香阁出,会同贮灵石一起送来。林楚凡挂名,不愿入阁;由你代替他,做我天香阁弟子,暂记我名下。先随罗绮修些入门功夫,待你境界有成,自会传下本门绝学。你们去吧。” 她摆手,转身回到桌边,继续鼓捣那带弦的物件。 楚凡皱眉。 他起身行礼,言道,“慕长老且慢。我还有疑惑不解之处,望长老赐教。” 老人家头也不回,“有话快说。问完去陪罗绮,她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头,你们多安慰她。” 楚凡捏着手心,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长老。替闻无声背锅,问题不大。若真顶了这名头,日后可有需要谨小慎微之处?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触犯你们的规矩,也被毁容散灵。毁容,我倒是不怕……” 老人家真生气了,“你只是挂着罗绮夫婿的名号,算是我阁名义上的弟子,又不是真的。况且,你唯一的门规,不可另娶。以你的年纪,言之过早。赶紧滚,别在这烦我!” 楚凡仍不放心,“这事儿,不会弄得人尽皆知吧?尤其我家里,父母,妹妹,应该不需要知道吧?” 慕紫容一拍桌子,“你自己爱说不说,问我做甚?赶紧滚,别逼我发火!” 她双手齐出,将楚凡二人丢出门外。开合之间,竟无木枢的咯吱声,灵力果然神奇。 门外早有侍女候着,见到二人,直接行礼,前方引路。似是早有安排? 林飞愣神。 这么一会儿,他成天香阁弟子了?还有长老记名,算是喜从天降么?不仅有正式身份,也找到提升实力的方法。 林楚凡心神不宁。 他回想今夜全过程,愈发觉得不妥。恐怕,被慕老太婆坑了!难怪答应如此爽快,东西要少了。早知多讨要一块贮灵石。 一路七扭八拐,来到上次的小屋前。四周一片昏暗,不似常有人来。 侍女上前敲门,“罗姑娘,慕婆婆派人看你。” 她推开房门,竟没插没锁。 “二位请便。” 那侍女转身即走,干脆利落。 不怕我们二人,来行不轨之事?楚凡心里嘀咕。 来到屋内,药味更重了。 林飞赶紧掌了灯。昏暗的烛光下,隐约可见床幔中,躺着一道倩影。 “什么人?” 嘶哑却带着警惕的音调响起。 林楚凡试探回话,“可是罗绮姐姐在里面?在下林楚凡,携书童林飞,看你来了。” 他用上灵力,仍看不清内里详情。 听到熟悉的声音,罗绮暗松口气,若有若无地回应道,“上次不是叮嘱你,不要再来!怎么不听劝?咳……” 楚凡纠结着,“我今日本想见姐姐一面,顺便问些事情。奈何,被慕长老堵住,聊了许久,才放过我。” 这事儿是自己说,还是等老太婆告诉她? 罗绮反问,“长老可有为难于你?贮灵石一事,恐怕牵连非小。若是问起,你尽可直言。当初是我拍下,许多人都见证,抵赖不得。” 林楚凡心中暗叹,她还担心别人呢。 他叹息道,“罗绮姐姐,何苦呢?我本是来询问琴师的,可从慕长老处,听到些风声。如今,不问也罢。” 他不理解,一对儿有情人,何苦闹得如此地步?怎么和戏文话本里说的不一样呢? 罗绮声音嘶哑,带着颤抖,“琴师?你问他何事?” 楚凡觉得拖延也不是办法,索性说清楚,之后再想对策。 他平和道,“你触犯门规的事儿,慕长老已明言。她有心救你,和我做笔交易。如今由我,顶替琴师的罪名。 那块贮灵石,明日之后,也会宣扬出去。就说在我手上。几日后我用它给林飞唤灵。当众用掉,一了百了,便再没了纠缠的余地。” 罗绮语出哭腔,“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这种事情,是谁都能顶替的么?” 她言语间夹着抽泣,仍然虚弱。 楚凡尽量平淡说道,“我的确不懂。只是,如今需要这样一个人,要么你杀了他;要么,他为你入赘。否则,你会散灵毁容。” 罗绮闻言,只是抽泣,并不作声。 林楚凡坦然道,“都是修灵之人。我虽境界低,但也见过江湖仇杀。你若散尽灵力,万一被仇家找上门来,如何是好?若是这条命都丢了,你的坚持有何意义?” 罗绮呜呜哭,声音更大了。 林楚凡无奈劝道,“你们大人的很多事情,我的确不懂。林飞说,你不忍心取闻无声性命,所以坚持认罚。 你既然如此舍不得,何苦为难自己?不若养好身体,日后寻个机会,当面与他说清。或许有误会呢?” 罗绮依旧在哭。听得楚凡心焦。 他以为罗绮不同意,又解释道,“其实,我上次打听朱赫掌柜的事,被人看了去。所以这黑锅,只能我背。 因你入赘,只是权宜。我换取灵具灵材,你可免受门规责罚。双赢之事,何乐而不为? 至于闻无声,随你喜欢。反正你们之间的事,别人插不上手。用公主的话说,我只是个工具人。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 他也不等答复,转身领着林飞出门。 林飞稍显迟疑,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这正是需要你安慰的时候,怎么走了? 不料,在门口被堵住去路,“慕婆婆有令,林公子今夜在此安歇。天明方可离去。” 两个侍女神色冷峻,左右守在门口。刚才来时,还没有的。这老太婆,真能作妖。 老太婆不让走,楚凡不敢硬碰。嘴硬道,“谁说我要走了?我饿了,上些好酒菜!还有粥,多熬些粥送来,我要吃!我可以留下,我的书童回家报平安,总可以吧?” 侍女油盐不进,“公子可手书一封,我们自会派人送回。” 林楚凡气急,“除了刚才那些东西,还要两床被褥!这就是你们红袖馆的待客之道?三个人挤在小黑屋里过夜,好说还不好听呢!” 他一顿怒骂,赶紧缩回屋里,唯恐招来慕老太婆。 又叮嘱林飞,“你字好看,去简单写个条,告诉师叔和楚夕,咱们安全,夜里留宿。明日即回。” 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们可能验看,别写那些惹祸之言。” 林飞写好字条,递了出去。回头一看,罗绮没了声息。 楚凡命林飞上前查看,竟是哭晕过去。 真是造孽。 早知先问青禾,都怪她接连几日不见人。 没过多久,酒菜粥与棉被送来。 林楚凡胡吃海塞,仿若刚用过锻体炼灵一般。 林飞简单吃些,唤醒罗绮,扶着她喂些粥菜。 罗绮看着他一顿猛吃,再看俊秀书童,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长老有心维护。这个小胖子,人不大,竟敢出来顶这种事情。 她又想起,与闻无声之间数年相处。从鸣琴演舞,惺惺相惜,到意乱情迷,一夕欢愉。最终不辞而别…… 如今,却又惹出一个,人事不知的少年,来担这种虚名。 许是粥食太热,或是想起闻无声,罗绮消瘦苍白的脸色,闪出一丝红蕴。 林飞诧异莫名,顺着她目光,只看到楚凡暴饮暴食。 不会吧?罗绮该不会受闻无声刺激,性情失常,偏爱这一口?咦,关我什么事儿! 林飞心里念叨‘不关我事’,嘴上却不消停,“罗绮姐姐,可是这粥太烫?你脸怎么这么红?” 罗绮脸更红了,像个细长的胡萝卜。讷讷无声。 楚凡支吾道,“你少打趣。她都瘦脱相了。一脸憔悴,哪来的红。赶紧喂粥,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说不定遇到什么怪事儿!” 他头也不抬,含着一口饭菜,却也说得明白。 林飞小声嘀咕,“谁说只是顶包来着。还没怎么,就心疼了?” 楚凡无所觉。 罗琦抓住林飞的手,一脸祈求之色,使劲摇头。 林飞似是发觉什么趣事,“好好好,我不说。快把这些全吃了,否则他不会准我睡觉的。” 书童似不过瘾,“这打地铺,在我们家,从来都是熊宝才有的待遇。如今也轮到我和少爷,别有一番情趣。” 半夜,林楚凡借口出恭,想混出去。 至于林飞,先对不起他。反正他们也算半个自己人。 结果,有专门的侍女一路尾随,等在茅房门外,寸步不离。 林楚凡脱身未遂,老实回去睡下。 许是这段经历太过起伏,或是长期悲痛与担忧一朝散去。大喜大悲激荡之下,罗绮仿佛认命。 天还没大亮,她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特意梳洗打扮。遮掩憔悴的面色,略施粉黛,仍是个病美人。 她重新梳起螺旋向上的发髻,留下两缕碎发,垂落耳边鬓角。仿佛又回到,城南初见时,只是更加消瘦,显得弱不禁风。 同样有早起习惯的林飞,将一切看在眼里,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那十分刻意的动作,惹得罗琦尴尬,蕴红了脸。 这才想起,屋里还有第三人。 林飞察言观色,“姐姐勿忧!其实我也是女子。慕长老已答应,收下我做记名弟子,贮灵石与灵具,是少爷为我讨的。从此他负责挂名,我替他入阁修行。只是入门课业,还要劳烦姐姐教导。” 这事儿有些复杂。什么他挂名你修行?我究竟是被长老如何安置了? 见她发愣盯着自己,林飞不明所以,“难不成,还要我叫声少夫人?” 罗绮急忙堵她嘴,拉扯出门,去拜见慕长老。 等到楚凡睡醒,已经中午。 他自己都没想到,在红袖馆能睡这么香。 实则,在此留宿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下午才醒。 罗绮有心帮他洗漱,被楚凡婉拒。仍是林飞帮忙,他更加习惯。 林飞不知从何寻来一根发钗,似用软木新雕而成。他非要楚凡亲手插在罗绮发髻上。 楚凡被烦得无法,只得绕到罗绮身后。待她坐下,才摸着单螺发髻,轻塞进去。 似是完成某种仪式,那二人相视而笑。楚凡莫名其妙。 简单吃些点心,叮嘱罗绮好生将养。林楚凡二人急匆匆回去。 罗绮欲言又止,似有一肚子话说,却无人听。 刚出了红袖馆,还没租赁马车。但闻周围议论纷纷,像一堆苍蝇般,嗡嗡作响。 林楚凡仔细一看,大多数昨夜大堂里见过。还有不少衣着华丽,风度不凡,都混在一起。看来众人离馆的时间相近。 “听说了么?红袖馆头牌舞姬——罗绮——有了入幕之宾!” 楚凡头皮发麻,拉着林飞小步快走。不是说,爱说不说,随我心意么?慕老太婆又坑我! “我也是今日才听人提起,似乎是城内某家少爷?” “难道是梁习少爷?他可是这红袖馆常客。” “不可能!昨日尚书府的马车没来,梁少也不在此地!” “谁说尚书府马车不在的,我分明看着梅公子上了二楼。” “难道寒石公子重出江湖?” “应该是他弟弟,梅温竹。寒石公子,听说赏菊会上染风寒,近日不曾外出。” “我还听说,是陈尚书家的公子呢?” “明明是陈尚书家的小姐,你看那脸色黑呼呼的,明显是陈清霜。”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你敢在这说。都赶紧散了,别祸从口出!” 楚凡还真听到几个熟人的名字。至于其他乱糟糟的,没引起他兴趣。 他们闷着头脸往回走,也不租马车。唯恐被人认出。 然则,事与愿违。 二人还未回到之风别院。‘林楚凡夜宿红袖馆,罗舞姬幽会入幕宾’的消息,像一场瘟疫,迅速蔓延,席卷整个炽焰城。 闻者甚众,更多是啼笑皆非。 林楚凡才多大?有些好事之徒经过多方走访,得出结论,过了眼下的冬天,他才勉强十三四岁。 如此年纪,竟有此等风雅乐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时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楚凡路上听闻,恨不得停下来理论一番。他过了这个冬天,就十四岁了! 林飞跟在他身边,已有些时日,看他神情,就知缘故。强忍住笑,免得触了霉头。 别院内早已备好,三堂会审之阵容。分别由青禾公主,聆风郡主,楚夕担任主审。 郝元凑巧前来传话,看着众位贵人煞有介事玩闹,急得脚不着地,反复踱步。 他奉命来请少爷和小姐回府。谁知道少爷都下午了,还不见人。而小姐呢?和公主、郡主一起,玩起过家家。 『非要效仿沈开元的三堂会审?』 熊宝略有抵触,上次黑牢的体验,不是很好。 『沈开元棺材板,压不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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