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显得非常的开心爽朗,几乎和他的性格完全不相符了。 这对于他来说,好似一件非常有趣,非常能激起他的兴趣的事情,他说得兴致勃勃的。 他的语气,和他话里面的内容做对比,显得无比的诡异,无比的让人觉得分裂。 陆梨阮早就知道他以这种事情为乐,但是他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在别人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他在说,他以折磨自己的儿子为乐,甚至折磨自己的儿子,是一件比折磨动物,更能让他感觉到快乐的事情。 同样是反社会人格,陆梨阮感觉和他通电话的共犯,也感觉到害怕了。 从粗略的了解来看,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共犯懦弱无能,放到社会上,几乎是完全不能生活的那种人,所以他才用虐待动物,来发泄自己作为无能者的掌控权,他也只能在动物身上,施展自己身为人类的满足感。 但男主人完全不同。 在他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和动物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共犯估计给他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不敢真的对活人下手,他也不敢真正去挑衅司法,他害怕自己被逮捕,如果可能他愿意一辈子躲在电脑后面,而不暴露出来。 可男主人不一样…… “哥……你这,你这真不怕嫂子发现啊?” 他讪讪地问道。 听着像想阻止,但却不敢忤逆男主人。 “她?”男主人收了小声笑声,语气冰冷:“她早晚得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陆梨阮抬头看了眼廖亭源。 “卧槽……他说的不是要对女主人动手了吧?” 陆梨阮用口型,小声问道。 廖亭源学着她的样子,也用口型回答她:“可能。” “啊……那嫂子要是知道了,咱们这,哥,你说了,要保证我的安全的,我这人没能耐,我只能跟着你混,哥,你,你可小心着点儿。” 共犯吞吞吐吐。 某种意义上,他还的确是预料对了。 他们很快就不安全了,而不安全的原因,还和女主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但此时男主人根本就没在意他的话:“放心吧,又能有什么事情呢?只要你们所有人都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 陆梨阮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了。 廖亭源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陆梨阮想起来他记在备忘录里的东西。 这是男主人父亲,和男主人说过的话。 在男主人的记录里面,不止出现了一次。 男主人的父亲,对他的母亲和他说道:“你们只能听我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听我的,那我们这个家庭就非常完美,没有人能拆散我们这个非常好的家庭的。” 以家庭为单位的虐待场。 男主人看着他的父亲成功建立了一个。 现在,他自己也想效仿着,建立一个变本加厉的。 幸好女主人识破了,而且在这个牢笼形成之前,破解开来,不然等一旦她和孩子真的被关了进去,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 陆梨阮原本不是很懂,为什么男主人的母亲,会那么甘愿地沦为她丈夫的帮凶。 难道她也是那样的人吗? 难道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现在陆梨阮忽然懂了。 这不是想逃就能逃得出去的。 就像男主人的那些录音。 最后都会成为困住女主人的工具,通过他的曲解,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去谴责折磨女主人。 折磨女主人这件事情,不只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他也绝对不会满足于只有自己一个人动手。 所有人都是帮凶。 就连女主人的父母都是。 虽然陆梨阮觉得他们的出发点,其实还是为了女儿和外孙子考虑,但他们的行为,的确已经走在了帮凶的边缘。 “如果女主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会怎么说?”陆梨阮淡淡嘲弄道:“哎呀,我们的女儿命不好,我们的外孙子命不好……我们老两口也命不好,但没有办法啊!” “喜欢这么说的人很多,但阮阮绝对不会这么说是吗?” “那当然!” 陆梨阮掐着腰:“冤有头债有主,没事儿就怪命是怎么回事儿?明明该做的努力没有做,到时候就怪命。” 陆梨阮心说,自己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怪过命。 她不止一次听人可怜自己,说:“这小姑娘的命可真不好啊……” “摊上这样的命,可怎么办呢?哎呀……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呢,这一步不行,步步不行,真可怜啊,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这个命啊?” 于是陆梨阮也开始觉得自己命不好。 越听越觉得自己命不好。 有一天,陆梨阮正怨气满满地上班时,忽然听到旁边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 “你咋一天总傻乐呵啊?” 其中一个小姑娘,问另外一个。 陆梨阮不经意,就把这话听进去了。 被问的那个小姑娘,家境也非常不好,陆梨阮知道她家,和自己差不多。 有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生病的弟弟。 全家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陆梨阮自己没有父亲,那个小姑娘虽然有父亲,但一点儿用都没有,整天偷她赚来的钱,去喝酒,赌博…… “那我不开心怎么了?我不开心日子就能变好啊!”小姑娘笑嘻嘻道。 “我现在觉得我出来上班儿,就挺开心的,哎呀,反正就这样嘛……日子就是一天一天过下去,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再想办法呗!” 小姑娘吃着一两块钱买的小袋儿米花糖,还分给她们。 陆梨阮捏过那一小块儿米 花糖。 突然想着:是啊,不开心又能怎么样? 觉得自己命不好又能怎么样?觉得自己命不好听,别人说自己有多可怜,命就能好起来了,日子就能好起来了吗? 别人说那话的时候,安的也未必是好心。 自己如果往心里去,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下子豁然开朗,突然想开了一些事儿。 并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是很奇怪的契机罢了。 从此陆梨阮每次碰到不顺心的,想要抱怨的事情,就会鼓励自己:反正今天过去,还有明天嘛! 明天过完了,还有后天。 总不能把我弄死吧?有本事就把我弄死…… 也不是说没人能去怪命不好……”陆梨阮觉得自己说不明白:“但那也要命,不好到一定程度了。” 廖亭源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也觉得过,自己的命不好。”他突然说了这句话。 “啊?” 陆梨阮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因为廖亭源看起来,实在是太体面了,至少比自己体面很多。 他应该有很高的学历,并且知识面非常广。 就从他做过的那些工作来看,光是专业上的东西,他就应该学过很多种…… 虽然说陆梨阮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 但他一定很聪明。 聪明,努力,还会赚钱。才30岁,就能给自己买了房子安定下来。 现在也有非常不错,虽然危险了一点儿……但用他的话来说,比较高薪的职业。 陆梨阮也想过,廖亭源这样的人,身世会是什么样的呢? 即便不会太好,最开始陆梨阮觉得他身世,可能也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努力拼命的赚钱。 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太差的话,他哪里有这些机会,哪里有这些眼界? 但后来,从他只言片语的叙述中,让陆梨阮觉得意想不到的是,他好像是个孤儿……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小的时候住在孤儿院。 但后来,应该就不住在孤儿院了…… 是被人领养了吧? 陆梨阮想不出有第二种可能,毕竟他那个时候还未成年,总不可能自己偷偷摸摸跑了吧? 如果有人领养他,那领养他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没有听他提起来过。 陆梨阮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从她认识廖亭源开始,廖亭源几乎就没提过家里的事情。 他的父母,或者说是养父母,都完全没有提及,就好像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现在他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也觉得自己的命不好,为什么呀? 陆梨阮想追问,她实在是很好奇,对廖亭源的一切都很好奇。 可又觉得,自己追问出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结果。 “那我们还真是……有共同的……” 陆梨阮话说到一半儿,把嘴闭上了,觉得自己这句话,实在是太地狱了。 下面还有一些录音,再听就没有这一条来的令人震撼了。 到最后,两个人开始争吵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电话的录音。 而是两个人面对面的说话时候,男主人录下来的。 正如廖亭源所说的那样,到最后,男主人一定会开始怀疑所有人的。 即便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便他的这个共犯,一次又一次的想通过各种办法,来甩脱自己的嫌疑。 “哥,我都让你住在这儿了,还不能证明吗?还要我怎么证明?” “这事儿肯定不是我干的!我干这种事儿,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哥,你能别再纠结这个事儿了吗……我不是要跑!咱们两个现在连吃的都没有了!我得出去买点儿东西。” 男主人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不是可以叫外卖吗?” “这屋子里乱成这样了,哥,我得去扔一扔垃圾吧!”和他说话的人,声音都有些发飘了。 “你平时不也是这么过的吗?现在爱干净什么?怎么,想跑了?” 陆梨阮心到道: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男主人原本是想用建造囚笼这种方式,令妻子孩子无法脱身。 现在没有办法做到了…… 他就把这种偏执的手段与控制,用在了他这个共犯身上。 而且还是更加严密的。 让他连着屋子都出不去。 仔细想想,实在是非常好笑,他们两个互相折磨,这种场景实在是让人喜闻乐见。 “他俩不会是因为太饿了,就在屋子里打起来了吧?”陆梨阮嘲讽地说道。 “那不是应该一个人把另一个吃掉吗?” 廖亭源凉凉地接了句。 陆梨阮抖了抖:“行了,行了,你杀死了比赛。” 廖亭源但笑不语。 “其实我们两个找到现在,应该所有的线索,都找的差不多了吧。以前连不上的故事线,现在也都能连上了。”陆梨阮掰着手指头。 “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信息中找出来,感染源是什么?”廖亭源表示肯定。 他低头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 “怎么,已经很晚了吗?” 陆梨阮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这儿待了多长时间。 “还可以,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再待一会儿。”廖亭源放下录音笔,朝四下看了看。 陆梨阮学着他的样子,也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走到厨房,就觉得比别的地方要更凉一些,好像是那台冰箱,散发出来带着怨恨的凉气…… “感染源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啊?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儿出发的……感染源总不能是一只蟑螂吧?”陆梨阮试图用自己那时有时无,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知觉来感知。 却发现好像她越执着于找到那种感觉,就越是找不着。 不仅找不着,还越来越烦躁。 她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儿,抱怨道:“我这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怎么就这么不好使呢?” 廖亭源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刚才敲过的地方:“小心点儿,别敲坏了。” 陆梨阮转头看他。却发现廖亭源此时温柔的语境里,好像掺杂着一些戏谑。 果然,廖亭源温温柔柔地勾了勾嘴角,下句话,继续说道:“本来全新的,能卖不少钱。你别再给敲出瑕疵来,掉了价格……” “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脑子是全新的!”陆梨阮在他手底下往上蹦了蹦。 “好老的笑话——这个梗我好几年前就已经听过了!”陆梨阮只能跳脚地以此作为反击。 “是是是。” 廖亭源挑挑眉:“我也是好几年前就听过这个笑话,但是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用出来呢,感觉有点儿合适。” 廖亭源这话说完,放下手转身去看别的地方。 留下陆梨阮应了一会儿…… 他的意思是说,几年间,就碰到自己一个脑袋全新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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