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汪北唯唯诺诺地吃了瘪，徐海榴心情大好，连公家粗简的午饭都跟着美味了起来。 她还记着答应了符详断的那点事儿，熬到傍晚的散值时分，等大家伙儿都眼瞅着箱子落了锁，徐海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该包的包，该锁的锁，跟还没走的同僚们打过招呼，不紧不慢地晃出门去。</p>
直走过三四条街巷，她这才谨慎地加快了脚步。</p>
沿着正常回家的路线，她一路往城南走。先取回来昨日寄存在脚店的糖酥点心，等到经过保康门时，这才转了个弯，拐进瓦子外头一家名为“阖洞仙”的茶坊内。</p>
这会儿恰赶上茶坊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前院，银炭无烟，金兽吐雾，茶客们吃着香茶，听着歌女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后院，三三两两的摊子于暮色中支稳，已经赶起了“鬼市子”来。</p>
本来这“鬼市子”只是汴京中各家茶坊皆有的小集市，薄暮开市，天明方止，茶坊不仅租借场地、收取打理费用，若此间买的与卖的生出纠纷，且要担起进行仲裁的职责。</p>
但阖洞仙里的鬼市子，却同其他茶坊的不太一样。</p>
偶有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遇上不得不变卖祖产来周转的时候，总不好为熟人认出；更有不法之徒，私贩酒曲、盐铁，盗贼发掘阴宅所得来的陪葬，甚至是前朝宫禁中流落在外的珍宝，几乎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p>
于是乎，放眼望去，庭中成片的蓑衣斗笠，仅四边角落里孤零零点着几根蜡烛，鬼气森森，竟仿佛当真是一群精怪在赶集似的。</p>
徐海榴虽与茶坊上下都相识，今日也并非来做买卖，但仍守着这里的规矩，在穿堂处索要了蓑衣斗笠。</p>
她径直穿过市集，走到了最里头一座二层楼房的檐下，低声询问道：“唐大姐在否？”</p>
“在。”一青衫小僮坐在台阶上，正洗着满盆的茶盏，连头也没抬，“我忙着呢，你自己去找唐阿嬢吧。”</p>
脾气见长啊，徐海榴失笑道：“好，好，谢谢了，回头请你吃点心。”</p>
那长不高的老鬼头却“嚯”了一声，瞄一眼她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面露嘲讽：“在孙老伯店里存了一整天的那个？我才不吃，要请客，便买新鲜的来。”</p>
徐海榴正往楼里走，闻言，尴尬得踉跄了一步：“都知道啦？”</p>
“小僮”冷哼一声，又专心地洗起茶盏来。</p>
也是，松懈到被讼谳之徒给堵在了饭桌上，即便那位符大官人不是来逮她的，这少说也得被同行们笑话两三个月。</p>
呵，全怪二表哥。</p>
她一边骂着罗节级那不着调的混毬，一边熟门熟路地登上木梯。踏入二楼走廊，便能隐约听到些随手拨出的清幽弦声，不如时下流行的曲子婉转，却古意盎然。</p>
徐海榴走近那间传出弦乐的居室，侧着耳朵细细辨别。</p>
奏的是阳关三叠。</p>
唐大姐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p>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弦声陡然一止。怀抱着五弦琵琶的中年妇人转过身来，秾艳的面孔染上些笑意：“听说，昨日你那‘双响儿’炸得妙极，有望赢过时火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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