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共情

“藤田志是窝囊废的儿子！” “我说怎么一放学就不见你呢，原来是去捡废品了啊。” “垃圾桶才是你书包最好的归宿吧，垃圾站先生？” “你离我儿子远一点！这么臭，是没洗澡吗？” 相田凛子看到了，在藤田志不长的人生中，不友好的话语或是来自同龄人，或是来自街坊邻居，总之，他没有被友好地对待过，就连他的父母，要么是对他拳脚相向，要么就是看到他就叹息不止，终日以泪洗面。 相田凛子苦笑，鬼豪这家伙，也就是吓吓夏目贵志这么单纯的孩子这点本事。 她念了段咒语，把缠绕着夏目贵志的怨念邪气给收入和服的袖口中。 其实，夏目贵志并没有感到难受，他已经度过了难受那个点，他只感到一片虚无，鬼豪和他，真的有很多相似的经历，至少，都被周围的世界孤立着，只是，他遇到了温暖的人，过上了正常的生活，鬼豪却失去了唯一的那道光，永远的留在了阴暗的童年。 如果可以，他真想帮助鬼豪解开心结，让他了无牵挂地离去。可是，他作恶多端，真的可以由他来代这么多人来原谅他吗，而且他和自己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相田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不能确定相田那边可以自己有着一样的考量。 夏目贵志的心很乱，也很累，也许自己一开始就该听猫咪老师的，什么也不去插手，至少现在不会让塔子阿姨担心。 啊，身体好轻，他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有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的苦涩。 就在夏目贵志陷入昏厥之际，他感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额头，冰冷的指尖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阵轻松，仿佛一瞬间忘却了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没事了，他们都被驱走了。”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但却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想睁开眼睛张嘴对她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力气做到这些简单的事。 夏目贵志索性随着思绪的洪流放空着，任凭自己的思绪漂流，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心中无比的安详，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他只觉得放松。 一个小小的身影蹲伏在一道巨门后耸着肩哭泣，夏目贵志一愣，想要聚焦去看清那个人，却猛的惊醒。 “夏目君？”相田凛子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轻抚着，她见他已然无事，便也松开了紧握着夏目贵志的手。 “没事了哦，”相田凛子干涩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鬼豪的诅咒已经解除了。” 夏目贵志有很多疑问要问，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可是看到相田凛子那张平静的脸，他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来。 沉默。 屋子里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窗外的乌云仿佛也静止了似的，月光也不再流动，为这微妙的缄默造势。 夏目贵志纤瘦的手在被子上抓了又抓，他被相田凛子毫无意义的注视盯得浑身不自在，猫咪老师似乎也在等他说话，但他的目光明显比相田凛子显得正常些。 “怎么了吗？”夏目贵志尴尬地问着，希望打破这种诡异的缄默。 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向相田凛子道谢，相田凛子似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问的，伸出手来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用感谢我了，你之前救了我，这是我理所应当的行为。” 相田凛子继续说道：“不用那么惊讶，我们刚才共情了，我们可以短时间知晓对方心中的想法。” “你才刚刚醒过来，还是先好好休息，让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 夏目贵志点点头，猫咪老师见状，浑身竖起的毛也终于软了下来。他乖乖地走到夏目贵志身边趴下。 “很抱歉，我今天没有及时回复你的简讯，实际上，我是去见鬼豪了，准确地说，是和他去做卧底了。” “没错，卧底，你没听错。” “我们监视了村上俊介，直接导致藤田志自杀的人。” “是造成山川雪悲剧的人吗？”夏目贵志开口问道，他的不适感减少了，但他谈起这件事还是很难受。 “是的。”相田凛子看了眼夏目贵志，“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夏目贵志摇摇头，说：“没事，你继续吧。” “很可恶吧。”相田凛子低下头，语气有些沉重，“可这就是现实。” 一瞬间，夏目贵志仿佛第一次看到了她多变外表下真实的自己，坚强而隐忍，嫉恶如仇又无可奈何。 “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不想涉足污秽，那就由我来替你结束这个噩梦。”相田凛子抬头，直直地盯着夏目贵志的眼睛， “反正我的手已经脏了。” “这不是污秽。”夏目贵志毫不闪躲。“这就是现实。 我不希望再有人受到伤害了，”他茶色的眼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相田凛子墨绿色的双眸，“你也不是杀人狂，你是相田凛子。” 一瞬间，相田凛子闪躲了，她无法直视夏目贵志那真诚的双眼，她的心颤动了，她感到恐慌，不知所措，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红女，是杀人魔，甚至她自己都认可了这一身份，可是，这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居然坚信她是相田凛子，一个他认为是个和他一样普通的女生。 “那，那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相田凛子有些紧张，“鬼豪他打算复仇，他要杀了村上俊介。” “那我们就阻止他。”夏目贵志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他不允许任何人受到伤害了，他要阻止这一切都发生，他要这一切归于平静。 “相田，你一定很强了吧，你都解除了我的诅咒，一定有办法制服他吧？”夏目贵志激动地问道，眼中闪动着期待。 “对不起，我不能干预他。”相田凛子的回答令夏目贵志大吃一惊，“为什么？相田，你这些天来的奔走不就是为了阻止他吗？” “夏目君，”相田凛子停顿了一下，“我不能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答案，但是，鬼豪这件事，我真的只能帮到这里了。” 虽然相田凛子没有那么讨厌夏目贵志了，可她还是觉得鬼豪应该杀了那个为祸社会的人渣，这是她从小便接受的教育“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好感就放弃自己的原则。 “但是，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夏目贵志无法理解，但他也无计可施，也许相田凛子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可是，他真的好乱，思绪，心绪，都乱的很。他想学相田那样，趁着共情的效力还在，把她的内心都看透，看看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可是他却一点都看不透，她把自己封的严严实实，只有她想让他看到的他才能看到。 “明天晚上十点，村上俊介会去藤田志的墓地销毁他的尸体，届时鬼豪会出现。 我不会插手他的杀戮，但我也不会助你们抓住他，我只会履行我的承诺，解除和他的契约。” 夏目贵志还想说什么，相田凛子便已经来到窗户边，准备跳窗而走。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夏目贵志， “夏目君，明天下午六点钟我来接你。” 说完，她跳窗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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