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昔大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如若真的这样，众生平等，善恶有报，不就是一纸空谈，一个笑话了吗？”</p>
昔咏往一旁炉子里又加了炭火，不知怎么安慰她，良久才憋出一句：“可是郡主，众生不平等。”</p>
宣榕指尖拂过佛经：“我知。但我偏要让他们被视同一律。”</p>
今夜若是他们母子二人死了，不过一捧荒坟，她再怎么主持公道，死得也只会是始作俑者。</p>
若是她出了事，那整个陇西乃至朝堂，可能都会掀起腥风血雨。</p>
众生不平等。</p>
她为她生来就有的“权”而愧疚。</p>
几生心魔。</p>
*</p>
与此同时，狄道城外。</p>
耶律尧从箭筒里摸出了第三支箭，搭箭上弓，瞥了眼窜逃的杀手，几乎没有刻意瞄准，就干脆利落放了弦。</p>
金灿灿的长箭裹挟冷风，射穿那人小腿，将他钉在了草地上。</p>
这人痛苦呻吟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他手里还攥着砍刀，不再管前面瑟瑟发抖、紧抱在一起的的母子俩，转过头向耶律尧挥舞着刀刃，目眦欲裂道：“你是谁？！这俩人是不是也是你们送来的？！”</p>
耶律尧下了马，将长弓一转，别飞这人手里砍刀，再用粗粝紧绷的弦勒住这人脖子，冷冷问道：“还摸不清楚情况？现在是我问你——章平命你杀人的？”</p>
“呸，你杀了我！死我也不会说的！！！”</p>
周遭一静。</p>
不止是人声，就连动物鸣叫，昆虫嘶鸣，仿佛也戛然而止。</p>
身后传来慢条斯理的一声笑：“你确实该庆幸，她不让我杀人。”</p>
耶律尧伸手覆上这位为首杀客的脖颈，有那么一瞬，每晚夜间的躁郁，让他想面无表情地捏碎这人颈骨。但最终，他只是把人提起，与自己对视。</p>
声音，数不清的声音，如潮水般席卷。像昆虫振翅，像猛禽低鸣，又仿佛是万人喁喁私语。</p>
将那杀客包裹住，下一刻，他对上耶律尧那双深不见底的眸。</p>
耶律尧再次重复问道：“章平让你杀的人？”</p>
“……”杀客茫然地张了张嘴，甚至忘了腿上贯穿的疼痛，他很平静地说道，“是的。”</p>
容松容渡控马不如耶律尧，慢了半截赶到，正好</p>
撞上这一幕。</p>
容松冒出一身冷汗：“你你你——”</p>
容渡倒是面色沉稳，下马，去搀扶那对母子，与耶律尧错身而过时，冷然道：“你该不会想对我们也用此秘术吧？”</p>
“不会。你想如实禀报也随你。”没想到，耶律尧一松手，将失了魂般的男人甩到一边，语气淡淡，“她总归要知道，跟在身边的是个什么东西。”</p>
*</p>
晨光熹微时，宣榕终于等到平安归来的五人。</p>
她一宿没睡，有些疲乏，听容松一股脑说完情况，咽了口浓茶。</p>
方才转向那浑身是血，但又确实性命无忧的两位杀手，嗓音因疲惫而很轻：“你们是章平手下人，还是他寻来雇来的？”</p>
其中一个杀手简直无有不言：“雇来的。小的是走镖的镖客，极为熟悉陇西到蜀中这一段路，章大人让我们早点解决这两人，再在蜀中的荒僻地带埋尸。”</p>
宣榕：“……”</p>
她顿了顿，有些纳闷。</p>
这就是江湖人？这么痛快就交代了？</p>
而一旁容松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上前耳语几句。</p>
宣榕听着，微微抬眸，一双湛若明月的眸子看向耶律尧，在逐渐微妙紧张的氛围里，温声道：“耶律，可以过来一下吗？”</p>
耶律尧抿唇默然。</p>
他睫羽本就比中原人浓密，垂眸时，几乎能遮掩眸中一切情绪。</p>
再加上多年杀伐，尔虞我诈，积累的城府也确实能让外人无法窥破他的真实想法。</p>
于是，他近乎是面色如常地走了过来，笑将道：“怎么？”</p>
没想到，宣榕抬起手，莹润如贝的指尖搭在他的腕脉上，反倒是露出了个歉意的笑：</p>
“见谅，但我得替你把个脉。”</p>
第13章 阿望</p>
指下脉搏狂跳，紊乱偾兴，再怎么不懂武林，单从脉象上，宣榕也能看出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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