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尧复问:“昨晚怎么去荒郊野岭了?我带你去的?”</p>
宣榕十七年来没有被人扛肩这种丢脸经历,而耶律尧那副歪头说要看萤火虫的举动,同样幼稚,两项权衡她果断瞒下:“不是,我在岔路口走错了路。”</p>
耶律尧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他扫了眼锦绣荷包,转了话题:“又有人来找你伸冤了?”</p>
这个“又”字,被他说得有些嘲讽意味。</p>
宣榕沉默片刻道:“你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吗?”</p>
耶律尧露出点戏谑的笑:“短短两月,三起案子,大齐治安没差到这个程度,刚好能被你撞上。那只能说明,有人请君入瓮,是个不折不扣的阳谋。”</p>
宣榕道:“‘章平’外戚大理寺卿,在改革派和守旧派之间徘徊不定,经历这么一着,恐怕再想上门拜会,会找理由推拒我了。怪不得自古常道,阴谋易拆,阳谋难解呢。”</p>
少女端坐廊檐下,仪容优雅,眉目恬淡。</p>
耶律尧注视良久,眉梢一挑:“那你打算跳吗小菩萨?”</p>
宣榕轻叹道:“我跳。”</p>
*</p>
是夜,三十余人赴宴名单送到宣榕手上。</p>
宣榕只扫了一眼,便道:“阿松,这份名单还不够全。”</p>
容松“咦”了声:“可这就是宴会上所有的人了啊!”</p>
没等宣榕开口,一旁耶律尧抬臂将玄鹰接住,凉凉开口:“容松,你用脑子想想,能血书锦上,要么是来不及接触笔墨纸砚,要么就是,根本接触不到笔墨纸砚。名单上这些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想吟诗作赋,旁边就有笔墨伺候着,谁这么憋屈?”</p>
容松还没拐过弯来:“那……还要些什么啊?”</p>
宣榕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问:“在场可有女子?”</p>
容松摸了摸下巴:“有啊,歌姬舞姬,不少。但我看这字迹端正,也不像。”</p>
宣榕又道:“谁家携妻了吗?”</p>
容松摇头:“没呢,官场半攀关系的欢宴,谁带家室啊。哦对,宋轩夫人出来了片刻,就很正常招待我们,可没上赌桌。”</p>
宣榕默了半晌道:“那她从你身后走过,把荷包放你边上呢?你能发现?”</p>
许是想起了自己喝得有多酩酊大醉,容松闭嘴了。</p>
宣榕眉梢微蹙,终是挥退容松。</p>
还不能确定是她——同时,也拿捏不准这桩求救到底有多急</p>
,要是苦主命悬一线,耽误了得要命。</p>
就在她琢磨该怎么办时,耶律尧却抚了抚逡巡一圈回来,立在护腕上的追虹,若有所思道:“宋轩是个怎么样的人?”</p>
宣榕微微一怔:“宋轩其人,刚愎自用——但这只是长辈说的,我没有和他接触过。”</p>
“待人接物呢?”</p>
“官场混迹久了,明面上都可圈可点的。”宣榕不置可否道,“你看阿松玩得乐不思蜀的。”</p>
耶律尧冷冷一笑:“确实表里不一。”</p>
他仿佛对一些事了如指掌,宣榕好奇了:“追虹看到了什么吗?”</p>
耶律尧很诡异地顿了顿:“在斥责妻子,为何要到前堂来丢人现眼,又和谁有所牵扯不干不净。”</p>
宣榕没有注意到他语调里的微妙不自然,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她在求救?宋轩怀疑妻子不忠,想杀她?可是不对啊……”</p>
她一指荷包上若隐若现的“案”字:“这和案有什么瓜葛?还是冤案。难道说的是我们碰上的,走私兵器那事儿?”</p>
耶律尧道:“你可以找个机会,当面问她。这位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p>
宣榕沉默片刻,方道:“这……我还真有所耳闻。她名叫唐苏,是户部员外郎的女儿,以仙姿玉容出名。”</p>
耶律尧奇道:“你都知道的程度?”</p>
“不,耶律。”宣榕轻轻道,“女子出名,很多时候靠的不是外貌,亦非才情,而是风流韵事。她在京中家喻户晓,是因为她有三嫁,一嫁比一嫁高。”</p>
她向来恬淡的神色有些犯冷:“京中有些传言和对她评价很过分,有人拿这当乐子酒宴后闲聊,说给我听的,我发了火,勒令不准再谈。所以对唐苏印象深刻。”</p>
耶律尧放飞臂上鹰,笑道:“被你照拂的人不少啊,昔咏,季檀,再加个唐苏。”</p>
宣榕却道:“……谈不上照拂。但过几日或许得去宋府做客了,你若不想去就在客舍。”</p>
这次做客在三天后,仍旧晚宴,衣香鬓影,宾客如织。</p>
宋轩侯府出身,长得丰神俊朗,身材高阔,即使见到昔咏冷着脸,也能温润道:“昔帅许久未见了。一个月前阿灼来玩,还和我念叨过你,不知近来可安好?”</p>
昔咏一挑眼皮:“好得很。”</p>
宋轩见她似乎实在不待见这位庶弟,便转而向容松、宣榕和耶律尧,微微行了个礼:“诸位请。”</p>
向来酒桌客,都是名利场。</p>
酒过三巡,各自攀附关系,也不知宋轩是实在有眼力见,还是他们一路快马疾行,消息未传到河东,宣榕觉得,宋轩对待她的态度并没有太过殷勤。</p>
是好事,不引人瞩目,正好方便她趁机离席。</p>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有宾客喝多了上头,揶揄道:“宋大人,今日没歌舞,也没个美人作陪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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