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榕用尽理智回过神来?，缓缓道，“可以。没甚不妥。”</p>
她把脸埋在掌心，脸烧得比方才还严重：“……你别?闹了。就算两个月前他惹了你不快，我代他道个歉，不要针对庭芝。”</p>
耶律尧似乎本来?都?打算放开她了。</p>
闻言，一顿，抬指抚上她泛红润泽的唇，哑声问道：“我没闹。既然你如此看重他，绒花儿，要不要唤他进来?躲雨？”</p>
这话当然是在故意使坏——他方才制止开门?，怕她失态人前。</p>
此刻，当然不会?允许季檀进入，更遑论让任何人看到宣榕这副模样。</p>
但?这句话还是让宣榕微微一颤。</p>
身后，耶律尧嗓音低沉蛊惑，继续道：“你听，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走过，他在这里回话不太安全，不如让他进来?直面你。”</p>
在这极具诱导的话音中，这扇门?仿佛逐渐透明消失，不再存在。</p>
臣子承奏公事，却?目睹她与人纠缠。</p>
甚至远处人来?人往瞬间清晰，像是拉进到了身侧。</p>
有那么一瞬，宣榕感?觉自己置身人群。</p>
这实在是太……</p>
宣榕本就面皮薄，被他刻意引导刺激，眼角都?要盈出泪来?。都?不知道怎么回应的季檀，等外面人告退离去，她缓了缓，收回震出的三魂六魄：“耶律，你怎么这么……”</p>
耶律尧眉梢一扬：“我不是好心让他进来?么？”</p>
宣榕：“……”</p>
她这才后知后觉，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耶律尧。</p>
桀骜不驯，处事不羁。</p>
若是真?的不加收敛，即便是三言两语，也无人能招架得住。</p>
但?好在见外面脚步走远，耶律尧轻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放开人，正色道：“我让哈里克去把袁枚引走，他负责礼部，对外本就是归他管，有北疆使臣来?接近问询，他不会?坐视不理。你们照常谈话商议就是。”</p>
说着，他推开门?，先行离去了。</p>
而小半盏茶后，宣榕来?到暖阁，果然袁枚已然不见踪影。</p>
她温声笑道：“有点儿事耽搁了，各位大人久等。”</p>
悠闲喝茶聊天的五六个人，慌忙起身见礼。</p>
宣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坐于首位，边翻着近来?几份从内阁抄录来?的奏折，边道：“这是三天前从徽州和金陵一带，州府衙门?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承。诸位大人可以看一看。”</p>
她做事谈话，向来?讲究效率。</p>
待片刻众人阅览完毕，宣榕率先道：“各位大人有何看法？”</p>
徽州和金陵都?在中原，水土丰饶，鱼米之乡。</p>
近年来?江南种桑缫丝，所得布匹不仅在全国贩卖，而且也通过东燕出海，所得颇丰。于是，有些许当地官员觉得，能为?朝堂增税，便上报朝廷，说可以选择部分农田改种桑树，以此养蚕。</p>
方才那位户部给事中陈铭道：“不妥。”</p>
宣榕便道：“陈大人觉得何处不妥？”</p>
陈铭道：“为?朝廷增税？说的义正辞严的，不还是看姑苏那块每年绸布贩卖，不少官吏中饱私囊，他们一个两个的，也想有利可图么？”</p>
宣榕失笑，又问其他人，听了几个赞同几个反对意见后，又问季檀：“庭芝觉得呢？”</p>
“确实不妥。”季檀轻叹了口气，“稻桑周期不一样，农户不一定?能立刻习惯，对其家?业经营带来?不利，这是其一。目前各地机巧盛行，江南各地绣坊盛行，其实不缺绫罗绸布的供应，若是布料过多，出海也无法倾销，价位会?被压低，反而损伤一些养蚕、织绸人家?的收成?，这是其二。其三——”</p>
他微微蹙眉，道：“中原是粮仓。近几年虽有谷种改良，能比以往结出更多粮草，但?‘风调雨顺’这四个字，可遇不可求。万一碰到洪涝旱灾，一年辛苦就都?白费，而西线极有可能打仗，若是真?的天灾，到时候军需是个大问题。”</p>
宣榕道：“善。”</p>
有人做事从求官求仕途出发，为?了少许政绩，不惜欺上瞒下，甚至夸夸其词，为?祸乡里；有人虑事想着中庸不出差错，为?此遵循祖制，不敢越雷池一步，显得僵硬刻板。</p>
满朝文武，嘴上讲着仁义道德、为?天下苍生。</p>
可真?的能从百姓角度出发的，又有几个人呢？</p>
并没有几个人——季庭芝属于其中之一。</p>
于是，朝臣散去后，宣榕又单独留了季檀一会?儿，一道用过午膳，拟定?如何利用朝堂舆论，压住驳回这几道奏折。</p>
商讨完方略，已是半下午。</p>
季檀起身，告辞离去：“臣这就去着手?准备……”</p>
宣榕送他，跟着一起向外走去：“也不急这一时，今儿就先赏花休沐吧，本就不是当值的日?子，还劳烦你们陪我讨论公务。”</p>
季檀道：“本分之事。臣先回衙门?了。”</p>
他是冷冷清清之人，说话也清清冷冷。</p>
就这么站在细微的雨雾里，恍然有谪仙之姿。</p>
从公主府穿廊走道而过时，引得今儿来?访的贵女们窃窃私语：“那位是季大人吧？”</p>
“是他，没穿青袍，我还真?没一打眼认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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