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拉的学徒\/坠落事件! 路标:向左,往生冢。 路标:向右,鸟鸣溪谷。 乱套了,行程全部乱套。 阿斯拉接下来的行程规划是一路向北,前往瓦拉杜勒境内。 随后,她会打听腐芯镇上能否寻到份砍掉骷髅脑袋、领取赏金之类的临时工作。 每天都是这样,没有住的地方,收入稳定程度堪比走私客。 格雷戈里,他真的希望过上她的生活么? “别开玩笑了,四处行侠仗义的生活多棒呀。我可受不了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每天在农场和学校跑来跑去,没有新意。” 格雷戈里摘下一根野草,剥下分叉上的绿叶与草茎,碾掉泥土,男孩将草干咬入口中。 “有这样紧张刺激的生活,阿斯拉小姐,您应该珍惜才是!” 有这样平静的生活,格雷戈里才更应当珍惜才是。阿斯拉也对格雷戈里做出回应。 格雷戈里的态度不改往常:每天做面包,煎香肠和收鸡蛋挤牛奶的生活?还是吃麦片粥的生活? 他应该是个骑士,是个战士,不是躲在农场里的胆小鬼。 就像杰拉尔德、阿尔里奇和其他利尼维亚周刊上排的上号的人物。 “那我们得先让你学会,要脚踏实地,而非好高骛远。”阿斯拉接下来的计划,是带他到森林进行约半小时的打猎。 而后通过暗影斗篷,送男孩回到农庄。 唔,如果阿斯拉认为他格雷戈里的计划太过空想。—格雷戈里停顿片刻,拿出两本从哥布林手中收来的战利品。 那个耳朵上顶着铅笔的哥布林,看看他的书上是怎么写的? 就连当年弱不禁风的兽人新兵维鲁克,现在都是部落首领了。 “因为兽人和人类的规则完全不同,他们崇尚力量,不去厮杀攀爬便无法生存…” “…可你不一定要过浴血厮杀的生活。” 阿斯拉拦住格雷戈里,抓起他的衣领。格雷戈里刚刚是要去哪儿? 向右走,格雷戈里认为他的双腿动作足够明显。当然要朝左边走,去看看— “往生冢。”阿斯拉说出格雷戈里没能抢答出口的名字。 —那可不是打猎、观光旅游,沿途停歇的好地方。 百骨骸往生冢,瓦拉杜勒与利尼维亚草原山丘的分界线。 八十年前,草原与荒地的边界,是一场腥风血雨的酝酿源泉。 对,阿斯拉是在说战争。同时,也是那场战争令前方的骨原受封“往生冢”之名。 “我听说过,这段历史我可倒背如流!” 格雷戈里对史书中最印象深刻的描写,还要数用铁锤将敌人砸出脑浆、弹飞两颗眼球的段落… 只是九牛一毛,不,连战争这头牦牛身上的皮屑碎片都算不上。 瓦拉杜勒的暴君,在荒淫无度中耗空先王留下的荣誉,财富与文明。 他们以外交使团为面具,差遣一名常胜将军率领最后的精锐部队,向利尼维亚西进。 战争的结局,从士兵们对无辜的平民痛下杀手开始,便已注定。 “那对常胜将军而言,是一次惨败。而战争的容错率,代价是生命。” 阿斯拉的眼神,格雷戈里也能读出其中的严肃与冷酷。 更加腐败的存在,也在凝视两名旅者。 凝视者对肩上的食尸鬼下达指令:让那名女浪人向险而行,他们要为往生冢新增一具漂亮的骸骨。 食尸鬼跃下主人的肩膀,酒足饭饱后的亡灵知道该怎么做。 “嘿嘿,斯坎克,斯坎克知道咯!”食尸鬼反复低语着它的名字,溜出黑暗。 叫的比乌鸦还难听,至少它还算有用。 …… …… 哥布林战争日志:可怜的人类小女孩雪尔莎,把我们埋葬在大苹果树下。她以为我们去了更好的地方。 就在我和我的兄弟们通过番茄酱包,以及精湛的演技骗过她后。 人类是怎么说那个地方的来着?天堂,是善良的人死后会飞到的地方。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她的。 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终于溜进欧蒂斯庄园的冶炼室,那台叫熔炉的宝贝就在我们面前。准备好身子骨,该干活了。 齿轮,螺母,螺丝钉。 原材料一应俱全。 “做得好,小伙子们。”哥布林队长擦掉尖牙上的铁锈。 准备进行飞行器拼装,带上零件撤退。 …… …… 世界上最难抓捕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阿斯拉的答案是风。 风无声兴起,以杂乱袭来,又归于沉寂无处寻觅。 她的老师信玄也曾教导过她—像风一样隐秘—这才是刺客的行事之道。 今天,阿斯拉恐怕要在心灵答卷上修改答案了。 暗影斗篷在一棵棵树木,一丛丛低矮繁茂的灌木中穿梭,划过无数黑暗裂隙游痕。 阿斯拉很焦急,像匹寻找孤羊的恶狼。 阿斯拉的确很焦急,不是由于饥饿,而是对男孩的担心。 格雷戈里,他还是走上左侧的小道,身边的树木由高大转为低矮,由生机的化身变作死亡腐朽的宿主。 “格雷戈里,你在哪儿?”阿斯拉踢开一把插入岩隙的长刀,锈迹、苔藓与血污的年纪恐怕比她和男孩加起来都大。 深渊鬼爪般的黑木。 数十具颈骨被绳索紧束,夺去呼吸权利的死囚。 他们的白骨左右摇晃。 某些可怜虫的下颌,还会不时脱落,像是预备掉落的果实。 骷髅,尸骸受困于此的亡魂。 断剑,弓弩,骸骨泥尘顶端的无名墓碑,木质十字架与岩石方砖。 无名的战役,生灵涂炭后的战场。 只有乌鸦凝视着阿斯拉这名外来者。 阿斯拉俯下身去,检查脚印下的泥土:除去格雷戈里的脚印,在男孩前方,那名引诱者的脚印也值得注意。 引诱者的脚印排列紧密,深浅不一。 湿润程度与轮廓差距,活像群把脑子吐掉的三流酒鬼。 阿斯拉整理思绪,否定脑中无端的荒谬。 就是喝的再醉,看到往生冢前的黑木与那帮吊死鬼,也该知道后退绕行。再者说,附近方圆百里都没什么出名的酒吧! 乌鸦于枝头飞起,因为女刺客的斗篷下迸出银光。 是食尸鬼。 “鬼鬼祟祟!” 阿斯拉袖下的银蛇如擎光雷,在枯木与岩石间弹射辗转。 最终,弓弩中的银蛇咬穿目标的脑壳,令其重归死亡。 “哇—啊—!”骷髅的身体向前侧倾倒,滚出浅黄色野草堆叠成的掩体。 同时重获自由的,还有它怀中的俘虏。 “格雷戈里!”阿斯拉踢开失去头颅的骨架,将格雷戈里护在身后。 坟墓中的骸骨们褪去伪装,针对两位活人闯入者的欢迎仪式,刚刚那些连迎宾酒都算不上。 阿斯拉为格雷戈里感到庆幸:还好他昏迷了。 不知看到面前这帮口含腐肉蛆虫、身体缺三少四,挥舞剑刃钢叉的“派对朋友”,格雷戈里又会作何感想。 “嘿嘿,斯坎克能自己帮主人搞定女游侠…” 食尸鬼在骷髅军团后方,确保阿斯拉与那名男孩插翅难飞,“…嘿嘿,主人会拿到她的人头,斯坎克也能吃掉男孩的脑!” 没必要同亡灵讲道理。 “嗯…?”阿斯拉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她的箭矢都用完了。 涂有蜘蛛齿毒的匕首,对阵十余具全副武装的骷髅。 哼,胜算还真大。—阿斯拉心中,不禁掀起几阵自嘲。 …… …… 热气球,完毕。 负重石,已解开绳索,一松手就能飞起来。 预防空中事故的呕吐袋,瓶装氧气,完毕。 预防口粮不足,用来高空打猎的猎枪,完毕。 预防飞行员在天上太过兴奋,内容老掉牙的飞行航空杂志,完毕。 四只哥布林乘客兼驾驶员,最关键的,完毕。 还有纪念品商店里的灯塔雪花水晶球。 没有?没有就算了。 铅笔还是不敢相信,他和他的兄弟们做到了:四只哥布林,只用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造出一台哥布林飞行器。 “啊,我想,叫它飞艇会更好听。”麦片啃着半根煮玉米提出建议。 “如果是以前,我会说这是个幼稚且不经思考的名字,”铅笔将手搭上他小哥布林朋友的肩膀,为麦片擦去餐巾上的玉米粒,“但今天,麦片,我只会说你是个天才!” “真的吗!”麦片忙着左顾右盼,同钉锤与队长反复确认。 “是真的,现在把这张纸上的签名签了。”队长为麦片塞上两根钢笔—麦片—全名,签好了吗?没有缩写。 麦片还是不太明白:被队长卷起来收到储藏柜里的纸是什么,为什么要他来签名…是他的天才认证吗? 铅笔被钉锤推到麦片面前,负责说明情况。 “不,那是我们给你买的空难保险单。只有你签名了,”铅笔当然是在开玩笑,但队长和钉锤都没什么意见,“才能让我们三个成为受益人。” 在麦片准备思考这句话的真伪之前,队长松掉负重石上的绳结,加大火力。 走吧—他们还有奖金要拿—加快速度。 四只哥布林与他们的飞艇。 …… …… 最后一具骷髅,阿斯拉将手中不知是淤泥还是骨髓的液体抖落,她希望格雷戈里已经睡够了。 “唔…这里是…?”没有想象中的冒险,没有故事书和商队传说里的妖怪,就只有数不清的枯树和灰土。 早知道这地方这么无聊,他就该听阿斯拉的话回家里去,找个更有意思的人来当老师。 或者,再赌上一把,跟那名女游侠走更远的路?两种选择的占比,同时站上男孩心中的天平,没有倾斜,没有摇晃。 让他改变主意的景象,是转过身后映入眼帘的黑木与荒石。 悬吊于枝头的骷髅们,像是嗅到空气中生机活力的猎犬,眼中流露出夜空新星般的蓝光重获灵魂。 它们的头颅,同时转向男孩的方向。 格雷戈里屏住呼吸,躲到阿斯拉身后。 才不是出于害怕,只是他更想看看阿斯拉会怎么做,以供参考。 “那些只是地缚灵,外强中干。不踏入它们留在树边设下的诅咒结界,它们也只会这样虚张声势。” 当阿斯拉的视线,对上枯木枝头的骸骨。它们不再活跃,它们重归死亡的寂静。 那些骷髅们被她揍个粉身碎骨,这段实例足以向它们证明:选择阿斯拉或格雷戈里作为加餐是个馊主意。 “哇—啊—!”格雷戈里刚找到块他自认为能够停歇依靠的岩石,缝隙中飞出的蝙蝠便彻底打消他的幻想。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开始觉得,待在安静且安全的农场里也不错。 不知为什么,尽管阿斯拉身披斗篷,用面纱遮去真容,男孩还是能从她黑夜下的轮廓中读出“早有预料”的得意。 “走吧,我们得在天黑之前,送你回去。”阿斯拉学着街头魔术师的动作,抓起暗影斗篷的一角。 “你都能用它嗖嗖嗖的到处跑了,为什么还要选择慢慢走啊?” —“因为有些事情只要留意结果,有些事的收获便是旅途本身…例如旅行。格雷戈里,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 格雷戈里还是没想明白。 他也不会明白,游侠同骷髅军团的战斗,已被暗影中的追杀者尽收眼底。 杰克喜欢富有挑战性的目标。 这才配得上他的双手,他的刀刃,他亲自下场行动的代价。 “我们该动身了,斯坎克。” 金色的业火,点燃赏金猎人的头颅。 …… …… 铅笔感觉不太好。 他们的飞艇一切正常,转速平稳,正准备飞跃站满吃人雪怪、大脚怪和冰原巨魔的康特雪山。 啊,他找到问题的根源了。 为什么操作面板上的八颗灯泡都在闪,还全都是红色的?他的眼睛会瞎掉的。 “玩够了,钉锤。我们的口粮完全够吃,不需要更多大雁了。” 队长摇醒尚未脱离狙击狂热的钉锤,麦片则在开发航空旅行杂志的第二用途:催眠。 看看钉锤的猎物,喜鹊,燕子,大雁,还有蝙蝠和云鹰。 还有只渡渡鸟,腿上挂着利尼维亚濒危动物保护局的铁圈标签,乱七八糟的。 “如果我们有破产的一天…”队长撕开半只渡渡鸟的小腿肉,架上飞艇火炬加热烧熟。 “…那我们真的可以考虑,去开个肉店,纯天然的。”队长刚将手中的加餐塞入尖牙,操作面板上的红灯闪烁便二度恶化。 它们开始发出警笛声。 “机体过冷,队长。我们在雪山上空,也很难不受到寒流影响!” 汗珠爬满铅笔的额头。 铅笔试着用胶带封住警示灯与电子传声筒—见鬼,能不能别再响或闪了? “好了,斯文时间结束,以暴制暴。”队长将铅笔请到旁边。 一把猎枪,一颗砂弹。 开火。 焦烟散去,灯泡破碎,问题解决。 “你要是再叫,就让你下去陪你的灯泡兄弟…亲爱的喇叭伙计!”队长转而使枪口调整至扩音器边缘,以示警告。 铅笔从钉锤口中取出两只温度计,他必须用相对沮丧的语气说明真相。 无论是摄氏度,华氏度还是按照哥布林计温法计算,队长的方式都是治标不治本。 飞艇太冷了,必须迫降,必须清除发动机与引火装置中的冰层,还要补充燃料。 “唔—坠机—!”钉锤为自己扣上两顶钢盔。 沉梦初醒的麦片撕掉脸上的杂志扉页:早上好,伙计们。他有错过什么吗? “沿途的好风景,和队长用猎枪威胁控制台的黑帮电影,最后,有个好消息。”铅笔的好消息是说,他们要降落了。 麦片紧握双拳,高声欢呼。 “我们还没说完,孩子,”队长也为麦片套上一顶钢盔,“我们的着陆方式…是迫降!” 同云层持平的红色漂浮物,在四名驾驶员及乘客的尖叫下,呈斜角轨道撞向覆雪的苍白墓场。 “尽量平稳着陆!”队长抓起操纵杆,希望最后一刻能出现奇迹,来上阵大到足以托起飞艇的暖风之类。 “无需担心,伙计们。我是队长,现在是你们的机长。相信我,这回能成。” “我曾在哥布林火箭军服役,最后只有我活到现在,其他人都被绑上火箭英勇就义!” “我保证这会是一次开心的稳着陆,温柔到像是在亲吻橡树。” 擦过一段黑岩山脊后,望着掉落天空的四分之一段哥布林飞艇,铅笔建议队长…机长最好收回亲吻橡树的话。 “我得道歉,兄弟们。亲吻橡树是不可能的—这次迫降是在伐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尖叫与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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