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其四·邪影再临! 一人前往,不要带上暗影斗篷,不要带任何长刀以外的武器。 阿斯拉对邪魁从信件中提出的要求,并未感到过分惊讶。 他希望以武士的方式击溃自己,取走她的性命,亲手擦干命运为他留下的兽尾。 月光映上阿斯拉的皮质轻甲。 正如邪魁所说,没有其他武器,没有更多人的跟从。 灰松镇上的浪人团伙与商行分利者已被警队扣押,目前的局势也刚好适合阿斯拉来处理她与邪魁间的私事。 圆月,月圆之夜的冷光下,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阿斯拉还记得荒野之月,三面邪神摩尔伽诺克。 她也不可能忘记“亡命山谷”中食尸鬼镇的美妙经历。 这是她法。力量同技巧的结合比坚冰烈火还要差劲。 雾纱为圆月披上无数层阴影。 木甲武士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东方画箱皮影戏般的动作分割,无数次刃面击打迸出的棱光与武士之血。 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的主人没有下达抽刀动手的信号。 他们还要继续等待。 邪魁的死亡吐息,逼近阿斯拉的心田。 “我们在一起长大,我见过你拼尽全力时的样子。” “你太久没有露出獠牙了,阿斯拉。” “连你本人都相信自己是条狗…” “…可我们都是狼,食肉嗜杀的本性是无法抹除的。” “只能隐藏,你还要再藏下去么?” 准备反败为胜了,很好。 他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答案,名为怒火,名为仇恨。 他们是一路人,如果阿斯拉的脑子为自己留点空间,而非一板一眼听从信玄的话…他们本可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和你不一样,半藏!” 阿斯拉的长刀,刺入邪魁胸甲下的夹层。 阿斯拉能感受到,是刀刃刺入布料后的声音。邪魁的血液在绽放,阿斯拉没有选择直攻心脏,可不是出于仁慈。 第一,她知道手中的刀刃无法刺穿玄铁打造的盔甲。 第二,对邪魁手下的武士而言,伤亡一词中“伤人”比“死尸”更为沉重。 第三,如今腹部流出血液的不是普通的同伴,是他们的主人。 “哈哈…很好…我能感受到你的怒火…” “就像曾经…就像曾经…不是吗…” 邪魁卸下胸甲,用于遮掩真容的手捂住目前更需止血的伤口。不再需要伪装,阿斯拉对他的脸,应该不算陌生对么? 川崎沙笛的脸。 武士们扶住脸的主人,武士们为主人宽衣解带,为邪魁止血包扎。 三颗烟丸被武士们抛向岩石,烟尘与灰烬过后,邪魁的魔影同其随从一道融归黑暗—任何他们走过此处的痕迹,都随烟尘消散。 阿斯拉的长刀,挡下一支捆有信件的箭矢。 箭矢尖端没有沾抹毒药,钝掉的箭头本身也在向阿斯拉无声说明:这只箭射出时的目标不是取走她的性命,而是成为一位信使。 羊皮纸卷中的画面,是东方水墨与利尼维亚油画写实风格的结合。 是两座山峰。 当青红的轮日升上第一座山峰的顶端,山峰腹背的阴影就像第二座丘陵的母亲。 它的阴影盖住小丘上的山林,黑与白的界限,便是第一座尖角峰前后的光暗。 松林,落雪,黑与白的色彩搭配。 血滴般的红日。 “啊!”阿斯拉的大脑,在一段闪回过后间歇作痛起来。 不是火山爆发般的剧烈疼痛。 是酸液,是只有炼金术士才会摆弄的强酸。 阿斯拉自己便是强酸容器内的氧化晶块。 在气泡同高温的死亡巡演中崩溃沉沦。 脑中名为痛苦的无形魂灵,化为虫颚锋利的白蚁。 阿斯拉的骨骼,沦为白蚁群落栖身磨牙的枯木。 劈上左肩的刀刃,风中袭来的浪人令阿斯拉自混沌痛苦的虚幻中抽离灵魂。 回归现实,面前的敌人不再是邪魁,也不是猜想中手持血曜石祭器的蓑衣武士—是浪人,商行征税人与浪人,他们何时混迹一道了? “我们做了个交易,阿斯拉。” “在我们逃亡前,先要取走你的人头!” 说出此话的东流浪人在准备剖出阿斯拉的心脏时,被后者以左眼眶为入口,刀刃直入穿扫大脑。 棕黄的脑浆,蜂蜜般流出浪人失去左眼的头部。 不再有警告,不再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肩部的伤口,成为阿斯拉怒火的燃油。 她不知道自己的刀刃对浪人的横尸切过多少伤痕,她不知道记忆同真实的交织何实何虚,她不知道面前浪人的脊背,已状若肉泥。 她可能是疯了,但商会打手与浪人还没有。 他们想要逃走,身后骑行者的重剑,却在这时横上他们的脑颅。 “不,把家伙放下,举起双手。” “很好,蹲下。你们每人都会得到礼物。” “一具金属镯子,还有官方分配的单人公寓。” 什么是驱散紧张的可口良药? 幽默感,雷琳的答案是幽默感。 骑士与火枪手在她身后,牧野警探与尤伦卡在她身后。 阿斯拉经历过不少昏迷了。 但在昏迷前看到让她感到安心的场景,这还是第一次。 “阿斯拉!” —“快,去找医生!” …… …… 向东侧弯曲枝干的浮松荫下。 杰克不喜欢有人或其他东西,鬼头鬼脑盯着修整时的自己。 他与奇美拉的想法心照不宣。 奇美拉的飞匕,刺破树丛后毒蛇的骨扇。 一条眼镜蛇,要是有旅者商客躺在树下打盹可就惨了。 “你的刀法…愈发精湛了…孩子…” “嘿嘿…你在从孩子…蜕变为战士…” “很好…!” 这是奇美拉首次从杰克口中听到肯定。 同时,这不是杰克脑中的灵火首次在奇美拉眼前熄灭。 那只能同一件事划等。 名为南瓜灯杰克的亡灵武士,他在聆听心中的神隐。 “主人?”奇美拉将死去的毒蛇搭上树桩,剖开它的脑部挖出毒腺。 处理得当,它也能成为一条备用口粮。 斯坎克抱着一堆蘑菇回到杰克身边。 “主人,斯坎克回来了,斯坎克找到了—” “—哦,斯坎克忘记了,主人在冥想时该闭嘴。” 是的,神明在向杰克诉说真相。 预言总会变成现实,现实又会化为历史。 啧,紫衣浪人接下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 啧,紫衣浪人会被名为过去的阴影缚住双腿。 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哼…她能活…!” 最后一句话不属于神隐的范围。 仅仅是杰克同阿斯拉多次交手后的结论。 不过,身体上的存活同心灵的终结相比,哪一个会更加沉重? 杰克体会过它们两者。 被炮弹轰炸到四处乱散的身躯。 被虚伪的背叛宰割滴血的心。 子母峰是个好地方。 适合想要与世隔绝的隐士。 不是杰克心中的桃源仙境。 但它会是一座战场,一座能让杰克同阿斯拉决一死战的高台。因为它不是山峰,而是一把钥匙。 钥匙不是用来收藏的,而是用来使用。 回想起一切的阿斯拉,她的斗志会比不忍邪魁挑衅后奋起反击的她更为精彩。就像烘焙蛋糕时的不同步骤。 今天的战斗,只是膨松剂。子母峰的钥匙是烤炉。 杰克很乐意成为将阿斯拉推入烤箱的人。 距离上次交手过去太久啦,他很有耐心,也有长于凡人的生命。 可只是坐在河边等,河川也不会推来阿斯拉的浮尸。 “等等…” 杰克不是在说要将毒蛇架上篝火的奇美拉。 也不是在说将蘑菇撕扯成块的斯坎克。 毒药对亡灵来说,不过是味道略有不同的糖水。 他们死不了,对毒腺的剔除也不过是奇美拉小心翼翼的一厢情愿。 神隐的指示没有停止。 啊,阿斯拉的怒火需要祭品。 阿斯拉怒火的祭品,是另一人的生命。 他看到了,杰克正在思考。 神隐中掌握亵渎灵力的女孩,她是阿斯拉前往子母峰的原因。 她们会相遇,她们的故事会很精彩。 “嘿!哈哈,我们可以加餐了!” 奇美拉的鱼叉上,多出两条迁徙中的青鱼。 腮盖被石矛刺穿,它们的尾部也仍出于本能摆动着。 直到它们的鱼鳞被奇美拉剃光,直到腮中最后的水泡破裂干涸。 这是他们步旅多日后,最值得铭记的一顿宵夜。 收获颇丰,不是吗? 仿佛是神在提醒杰克,全心休养,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午饭结束约半小时后,杰克遇上位肩膀臃肿的商人。 午饭结束三十五分钟后,伪装成行商的双头食人魔失去了它所有的头。 午饭结束约五十五分钟后,杰克驯服了袋中驮满受害者遗骨的黑马。 午饭结束一小时又十分钟后,卸掉货物的黑马习惯了杰克的重量与脾气,杰克也习惯了这匹马的刚烈。 午饭结束一个半小时后,奇美拉与斯坎克坐上食人魔留下的第二匹棕色驯马。 杰克在奇美拉的提议下,为他的坐骑命名。 它会成为散播地狱苦难的列车滚轮。 “地狱车轮…你喜欢这名字么?” “很…好…” “我们…走吧…” 马背上的主人,对他的黑色战马鞭下命令。 身后的浮松背部,只有一具伪装暴露的无头尸体。 与它身边满满两袋的人骨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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