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行贿还差不多吧。”</p>
短暂的愣神后，两鬓斑白，眼窝深陷的老司监冷声说。</p>
眼底的失望之色愈发浓郁。</p>
在他看来，赵都安这番作态，无疑是虚情假意，知道这次闯下的祸事大了，试图贿赂自己，官场常规操作。</p>
当初单纯的小禁军，终归也给官场的大染缸腐蚀，蝇营狗苟，不复当初。</p>
“拿走吧，这上好的东西，咱家可无福消受。”老司监挥手赶人。</p>
然而赵都安下一句话，却真的令他意外了。</p>
“您误会了，这只折扇乃是卑职呈递的赃物。”赵都安语出惊人。</p>
老司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p>
赵都安平静说道：</p>
“前些时日，充当掮客的宁安县子找到我，许诺一笔厚礼，要我帮忙为刑部羁押的一名官员减刑……”</p>
当即，他将事情原委如实道出。</p>
这便是他今夜来见对方的目的。</p>
在原主的记忆中，眼前的老宦官才是女帝真正的亲信，是三皇女时期便跟随左右的嫡系。</p>
执掌白马监后，虽极为低调，存在感不强，却是女帝安插在衙门里的一只耳，一双眼。</p>
他高度怀疑，老宦官是少有的，知道自己并非女帝“男宠”的知情者之一。</p>
张昌硕的出现，平添了许多变数。</p>
赵都安只能匆忙应对，选择将自己要做的事，提早上报。</p>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提前“备案”，后续张昌硕再想拿此事做文章，威力便会大减。</p>
你想打我小报告？</p>
呵，我提前举报自己。</p>
“……因卑职迟迟不答复他，故而那王显今日邀请我见面商谈。”赵都安顿了顿，道：</p>
“我答应了他。”</p>
房间内，油灯静谧燃烧，光线渐黯。</p>
披着宽大外袍的老宦官全程面无表情：</p>
“你想通过这个王显，揪出他后头的人？”</p>
人老成精，聪明人交谈无需废话。</p>
“是。”</p>
老司监微微坐直，赵都安眼疾手快，替他挑灯。</p>
灯火复明。</p>
……老司监看了他一眼，重新靠坐回圈椅中，说道：</p>
“你想戴罪立功？抵消闯下的祸事？扛过这次弹劾？”</p>
不等他回答，老人摇头，略带讽刺道：</p>
“太晚了，且不说你往日树敌颇多，单是你这身份，本就易招惹灾祸。”</p>
这番话很含蓄，若是以原主的智商，必然听不出深意。</p>
但赵都安却早在下午出宫时，就已想到了这层，这才如临大敌。</p>
对于庙堂真正的大人物而言，并不会嫉妒一个出卖姿色的小白脸，正如相国李彦辅，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p>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人物们不会针对他。</p>
正如他熟悉的历史中，某些朝代，文官集团弹劾皇帝后宫妃嫔，左右立储，将皇帝家事上升到天下安危，屡见不鲜。</p>
是因为有仇么？未必。</p>
也可能是，为了制衡皇权。</p>
朝臣与女帝的博弈，往往不会撕破脸，而是会通过一枚棋子，展开对抗。</p>
赵都安就很适合充当棋子。</p>
如李彦辅这等权臣，并不介意趁此契机，随手将赵都安废掉，如此，便相当于在对抗中小胜一局。</p>
老司监早窥破这点，所以多次告诫原主要低调。</p>
奈何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p>
“我知道，”赵都安自嘲一笑，“但总得做点什么。”</p>
老司监看着他，摇头说道：</p>
“就算你能立功，揪出那些人，这点功劳也不够的。求到你身上，说明背后的人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p>
扎心了老铁……</p>
赵都安眼神一黯，沉默片刻，说道：</p>
“即便如此，我也想查下去。就当答谢您当初的照顾吧。”</p>
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p>
“说到底，我也是衙门的一员，就算改变不了什么，立下功劳，也有大人您的一份，我给监里惹了不少麻烦，这就算些许回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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