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赐教！</p>
此刻，赵都安屹立于擂台上，浑厚沉稳的声线，借由擂台四周的法术符阵，扩大许多倍。</p>
清晰地席卷过整座广场。</p>
霎时间，站在他旁边的辩机愣住了，那张淡然的脸孔上，显出片刻的迷惘。</p>
而盘膝坐在擂台中央。</p>
裹着黄褐色武僧短袍，深色短裤，同色布鞋，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搭在膝上，约莫十六七岁的“天海”小和尚，猛地绽开双目！</p>
这一刻，嵌在他平凡的脸孔上的眼睛里，横向划过锐利寒光。</p>
死死盯着朝自己邀战的赵都安，头顶的黄绸丝带无风自动。</p>
“你？挑战我？”</p>
少年天海冷声问。</p>
赵都安微笑道：“是。”</p>
旁边。</p>
辩机迅速镇定下来，俊俏的脸上，嘴角习惯性扩散笑容：</p>
“赵大人莫要说笑，挑战自有规矩……”</p>
赵都安看向他，平静道：</p>
“我年岁符合，亦非天师府术士，至于境界，不巧，前两日刚跨入神章，想来是合乎规矩的。”</p>
说着，他身周突兀腾起一圈淡淡的光晕，笼罩周身，朦胧神妙。</p>
这是武夫晋级神章后，都会自行掌握的“气机外放”手段，也被称为“护体罡气”。</p>
当初他与逆贼舵主寒霜剑交手，对方就曾用这招，挡下他的飞刀。</p>
此刻展示，无疑是证明他修为的有力手段。</p>
赵都安收回罡气，面朝辩机，笑着反问：</p>
“怎么，莫非不可？”</p>
……</p>
哗——</p>
台上三人对话，只过了几个呼吸，而这时候，广场上人群的喧哗声，才如热油泼入冷水，猛地掀开来。</p>
围观百姓们，难掩惊讶。</p>
“赵都安？台上那人，便是传闻中，朝堂上那位赵阎王？”</p>
“是真是假？传闻里，给圣人宠幸的那个？”</p>
“不是说，这人大奸大恶，乃丑陋之小人……怎么这般俊朗？”</p>
“呸，人说的是品德，皮囊自是好的，不然岂会给圣人瞧中……”</p>
法不责众。</p>
何况，人群里相当多的，还是外地人。</p>
惊讶之下，说话也没多少顾忌。</p>
尤其一些女子，更是目光大亮，盯着半空中光幕上的形象，眼神勾人。</p>
这半年来，赵都安名声远播，但真正见过他的却不多。</p>
此刻竟要挑战小和尚，一时引得的喧哗，比之金简落败，都不遑多让。</p>
至于诸多看台上，与赵都安相熟的一众人等，更是呆在当场。</p>
既惊愕于赵都安挑战的行为，更吃惊，“赵阎王”不声不响，竟已跨入神章境。</p>
“海供奉，您早知道了？”</p>
莫愁呆了呆，侧头看向蟒袍老太监。</p>
后者神情复杂道：</p>
“他突破的事，猜得到。但上台，咱家也是出乎预料。”</p>
“那……他有几成把握？”莫愁下意识追问。</p>
“把握？”蟒袍太监表情古怪地瞥她，没吭声。</p>
一旁，一身武将官袍的薛神策沉声开口，解释道：</p>
“赵大人只是初入，哪怕皇族供奉传承高妙，但也不可能抹平差距鸿沟，唯一要担心的，是这小和尚是否懂事，会留几成手。”</p>
这么悬殊吗……莫愁呆了呆，她并不懂修行，下意识道：</p>
“以他的心机，敢上去总归是有底气的吧。”</p>
实在是赵都安腹诽的形象，在女宰相心中已是“深入她心”。</p>
本能地不相信，以赵都安的头脑，会做被动挨打的蠢事。</p>
马阎插入话题，这位大太监表情凝重：</p>
“或是为了磨砺武道之心？”</p>
作为“同门师兄”，他当初也接受过海供奉的教导，深切地知道，老海教学的风格。</p>
因此，哪怕不清楚细节，但也猜出，赵都安之所以会改了性子，肯直面风险，必有海公公的影响在里头。</p>
殊不知，海供奉此刻，心中同样在暗骂：</p>
“咱家只说，你要有武夫不避战之心，没说要你去找死啊，太祖皇帝当初磨砺道心，也是找比自己稍强的人挑战，也没说，如你这般……”</p>
不过，往好了想。</p>
今日这个场合下，天海小和尚再如何，都不可能打出人命来。</p>
且陛下乃至张天师，也在不远处坐镇……不会出大事……老太监便也放下心来，哼了声，嘀咕道：</p>
“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大不了躺个把月，长长记性。”</p>
……</p>
与此同时。</p>
天师府深处小院内。</p>
大榕树下对坐的女帝和老天师也齐齐愣了下。</p>
徐贞观是惊愕于自己的忠犬竟然突兀上了擂台找死。</p>
张衍一是诧异于自己的“小友”竟在此刻露头。</p>
好在，两位当今世界顶端的大人物因被赵某人吸引，没有注意到彼此脸上短暂的错愕。</p>
“简直胡闹！”</p>
大虞女帝没有预想中，得知宠臣晋级的欣喜，脸孔反而一沉。</p>
美眸深处，闪过浓浓的担忧：</p>
“突破才几日，竟就这般不知天高地厚！”</p>
这一刻，她甚至有冲出去，强行中止这场闹剧的冲动。</p>
并非真的愤怒，而是忧虑！</p>
以她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赵都安对上天海，只有被蹂躏挨打的份？</p>
但身为帝王的清醒，令她强行按耐住。</p>
她知道，自己若真这般做了，才会成为天下人眼中笑料。</p>
“陛下且安心，”</p>
老天师人老成精，心态稳健，笑着说：</p>
“擂台自有规矩在，不妨事的。”</p>
言外之意，诸多强者在场，人不会出事。</p>
徐贞观察觉自己失态，忙敛了敛神，苦涩道：</p>
“朕也不曾想到，有这一举动。”</p>
张衍一笑着摆摆手，表示陛下无须解释，忽而感慨道：</p>
“想来是这位赵小友，也想为徐氏皇族挽回些荣光。”</p>
徐贞观一怔，恍惚走神。</p>
凤眸望向水幕中，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禁心有触动。</p>
想起了当初，自己与他的确说起过，昔年皇族强者如何抢下斗法风采。</p>
所以……他是为了朕，才这般做的么？</p>
是了，以这小贼的奸猾与头脑，每逢打架，都第一时间向朝廷求援的风格，岂会不知上擂台的风险？</p>
想必，也能看出站在朝廷立场，并不希望神龙寺声名大噪。</p>
所以，才站了出来？</p>
以供奉的名义登台？</p>
可……那天海小和尚的性子，可未必在乎什么朝廷脸面，予以留手啊……</p>
“陛下，且静观其变吧。”张衍一悠然说道。</p>
老天师一副看戏模样，却是早在方才顷刻间，勾动“天道”之力，默默卜卦一次。</p>
卦象的结果，令他颇为惊讶，只是却不好与女帝说。</p>
徐贞观轻叹一声，镇定心神，颦眉望向光幕，心中已在思量，等下如何救治。</p>
……</p>
“当然，可以。”</p>
辩机只迟疑片刻，便笑着颔首。</p>
一派佛门高僧的风范。</p>
他笑着赞叹：</p>
“不想赵大人短短数月，便已跨过这道门槛，可喜可贺。按规矩，的确可登台，只是贫僧以为……”</p>
赵都安打断他，淡淡道：</p>
“既可以，就开始吧。”</p>
“……”辩机只好将嘴边递出来的台阶，又咽了回去，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p>
“既如此，天海，你便与赵大人过过招，切记，莫要动了真火，点到为止。”</p>
辩机深知小和尚的性格，乖戾怪异，嫉恶如仇。</p>
赵都安显而易见，属于“恶人”行列，生怕小和尚上头，真打成重伤了，令神龙寺与朝廷难办。</p>
故而着重强调，暗示将人击败即可，能不伤便不要伤。</p>
“哼。”天海小和尚站起身，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是冷笑。</p>
辩机叹息一声，念诵一声佛号，倏然飞离擂台。</p>
“赵兄……”另一边，公输天元搀扶金简，不禁开口，想要劝阻。</p>
却已晚了。</p>
圆形擂台四周，大地“隆隆”震动，那本已撤去的巨大屏障再度缓缓升起，将内外阻隔。</p>
也预示着，挑战的开始。</p>
“真的要打了，不知谁能赢。”</p>
看台上，有官宦女眷担忧，“赵大人这般人物，怎去舞枪弄棒，伤了脸怎么好。”</p>
尤金花没心思理会这帮女人的奇怪关注点，右手死死攥着手绢，左手握着女儿的手，紧张的不行：</p>
“怎么就真要打起来了？那和尚多厉害，若是……”</p>
赵盼也慌张不已，此刻强撑镇定，宽慰母亲：</p>
“没事，大哥也是神章境界呢，况且，那和尚已打了一场，想必没什么力气……”</p>
坐在邻座的一名贵妇早听出这两个，乃是赵家女眷，忍不住解释道：</p>
“一个初入神章，一个是巅峰呢，差着十万八千里。那天海小僧人，还服用了大丹，哪怕不是全盛，却也差不多了。”</p>
赵家女眷顿时更慌了，扶着栏杆，死死盯着擂台，生怕有个三长两短。</p>
……</p>
台上。</p>
伴随巨大光罩落下，赵都安只觉外界的声音一下被阻隔。</p>
同时，内部的声音，也被大大削弱。</p>
宽敞的广场上，只剩下他，与对面的三眼小和尚两个。</p>
“咚！”</p>
十六七岁的天海小和尚站在数丈外，手中那一根黄铜铸造的“六道棍”呜呜破风，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个圈，重重立在地上。</p>
以六面棱柱为圆心，周围泛起尘土，波纹跌宕。</p>
秋风穿过光罩，吹的僧衣波浪般抖动，光头上的丝带飘动。</p>
“我知道你，”</p>
天海那张平平无奇，唯独下颌略尖的面孔上，眼神冷漠中，夹杂一丝饶有兴趣，盯着赵都安，嘴角上翘：</p>
“我回京后，听过你很多的事。”</p>
赵都安负手而立，坦然与这头佛门妖孽对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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