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浑然不觉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暗黑军团在盯着,大统领王凤。 王凤的堂弟王音---叔叔长乐卫尉王弘的儿子,也是正经的王家子弟了---现任太仆侍中,就是交通部长,但可以陪王伴驾,在宫里走来走去也没人敢拦那种。 王音看到皇帝一连几天召王章见面,就跑去偷听,一听吓一跳,原来君臣俩人正商量要扳倒王凤。 王音赶紧告诉王凤,王凤感觉有点乱,问首席顾问杜钦怎么办。杜钦说,简单,就坡下驴,辞职,辞职报告我给你写。 杜钦大笔一挥,响亮的一封辞职报告写好了。里面讲了三大条要辞职的理由,一,我专权擅任,堵塞言路,妨碍国家发展,该辞职;准备扣在王凤头上的大帽子,先悉数奉送给自己了,让你无话可说。 刘骜见了辞职报告,果然无话可说了。然后老娘元后说要绝食,又让刘骜无语凝噎。 刘骜赶紧去看望,元后说,你大舅这些年那么辛苦帮你,都累出病来了,你听了一个什么京兆尹的话,就要把他赶走,你什么东西啊你… 这个…我…那个…不是什么嘛…老娘你先吃饭吧。 这次开朝会,王凤又守着满朝的人说要辞职。 元后还是不吃饭。 刘骜转了无数圈之后,批复了王凤的辞职报告:国家需要你,我需要你,拒绝接受辞职。 然后有关部门很自觉地弹劾京兆尹王章,说他明知冯野王是定陶王的舅舅,还要提议让他来长安任职,这是外联诸侯。 外联诸侯属于大逆不道,可以跟造反等同,也就等同于杀全家。 王章和家人暂时被关到了廷尉署的监狱。一天深夜,王章十二岁的小女儿忽然爬起来号哭,她说,前几天狱卒来点人数,都是九个,刚刚我又听到他点了,这次只有八个,我爹脾气硬,死的那个一定是我爹。 天明一问,果然是王章。 不过死的只有王章。这是刘骜关照后的结果。王章的老婆孩子都留得性命,发配到今天的广西合浦。几年后,因为王章死得太无辜,人望又太高,有关部门把他的家人又送回泰山郡老家了,这时,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合浦靠采摘珍珠致得殷实家产----一直到今天合浦县还是号称南珠之乡。再后来萧望之的儿子萧育担任泰山郡太守期间,把王章的故宅田产都帮忙赎回来了。也算天顾英灵了。 圣人说,知其不可而为之,精神可嘉,但要保住自己的命。王章明知自己撞上就是死,他还是勇敢地去做了。王章,或者曾经出现以及正在出现和将来会出现的无数这样的人,他们都至少称得上半个圣人。给王章也记录下吧,终归是个敢冲的人。 刘骜又大哭了一场,这次是哭他自己,他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了,而且这次感受太深。他就像手持板砖脸红脖子粗要跟人拼命的样子,最后却下不去手,反呼到自己脑袋上,头破血流,色彩斑斓,只便宜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刘骜恨自己怎么做不到当年武皇帝那样,武皇帝可以横下心思跟母亲跟舅舅决裂,甚至不惜把舅舅逼疯。刘骜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 可是王凤一辞职,元后一生气,他除了慌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刘骜有了这种感觉,可能我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有那么多舅舅,让他们折腾去。 做皇帝需要天赋。天赋这东西,非常重要,一个人这辈子能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呱呱落地那一刻,大部分就有定论了。但天赋大概能决定一半,决定一大半,决定99,决定24k,无限接近但永远不能决定人的全部。有句老话,勤能补拙,这是最朴素的真理,这在无数人身上都能验证,没有天赋不是悲哀,放弃弥补天赋的努力才是悲哀。一个悲哀的皇帝,大概只能把国家领西瓜地里去。 光禄大夫刘向---就是宣、元帝时期跟萧望之一条战线的刘更生,刘邦弟弟刘交后人---也就王家的事情上过密奏。从分量上讲,刘向的密奏要比王章重一些,毕竟刘向还有刘氏宗亲这个唬人的身份。刘向是个文学家,写出来的奏章纵横捭阖,气势磅礴,从春秋讲到战国,讲到吕后乱政,讲到现在王家专权,辅以大量理论依据,看得刘骜唏嘘不已,把刘向召来谈话。 刘向上了不止一封密奏,每次刘骜基本都会把他叫来谈谈,刘向还会算卦,他还用卦象给刘骜解释说现在什么情形,应该怎样。刘骜都认可。 但是刘向从刘骜嘴里得到的结论性的文字,只有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君且休矣,吾讲思之。” 这一思,思了十多年没有下文。 刘骜跟刘向俩人谈的事,王凤当然也知道,但王凤没有像对王章那样对刘向下手,一是刘向是皇室宗亲,他不好动作,那是离间宗亲,有罪的;再者,刚说了,俩人其实什么也没谈出来,没对王家产生什么实质性威胁。 但附带的结果就是刘向永远也没得到升迁,刘骜提过很多次晋升刘向,都被王凤否了。刘向就在大夫这种清闲的职位上干了差不多三十年,七十二岁寿终正寝,算长寿了。也正因为清闲,刘向可以专心做学问,于是今天我们还能读到《战国策》,《列女传》,《说苑》等等。 至于刘骜,他大概真的想放弃了。 甚至刘骜起了从此以后享受余生的念头,尽管他不过才而立之年。很快他找到一个快乐的方式,微服出门,不是私访,是游荡。一般情况下,刘骜领着十几个人的队伍,乘着小车,有保镖有跑腿的有负责买单的,自称是富平侯张放的家人。这个富平侯张放是张汤的后人,跟刘骜是连襟,刘骜的正室许皇后和张放的太太是亲姐妹俩。刘骜出门不为调查民情,纯为宣泄精力,长安附近的区域他挨个儿转,酒馆茶肆咖啡厅,秦楼楚馆夜总会,什么地方都逛,哪儿人多去哪儿。 这种事武皇帝刚即位那几年也干过。不过当年武皇帝是被窦老太太压着没办法,人在江湖,心怀社稷,一时潜龙勿用,后来不就飞龙在天了,尽管后来亢龙有悔了。而且武皇帝微服出门都干什么,胯下骏马,身边武士,手持刀枪弓箭打猎,很爷们儿的事情。至于今日之刘骜,不过是在空虚中寻找快乐而已。 有次刘骜路过他妹妹(史书没记载关系,可能是姐姐,不过妹妹的可能性大)阳阿公主家,发现一个美艳的舞女,名曰赵飞燕。 当然,她还应该有个叫赵合德的妹妹。不过史书只记载了赵飞燕的名字,也确实记载有个妹妹,但没记名字。合德这个名字出自一部叫《飞燕外传》的书,只是这本书连野史都算不上,赵合德这个名字就不采用了。以后说赵飞燕代之她姐妹俩。 赵飞燕的故事后文再讲,我们继续王家的故事。 王章一案中,最倒霉的还不是王章,因为王章知道自己会死,他算烈士,烈士不能用倒霉形容。最倒霉的是冯野王,老冯本来老老实实在琅琊郡做太守,没招谁惹谁,结果被王章提名接替王凤。王章最后判大逆不道,冯野王自然也成了涉案人士,纯属被流弹击中。老冯都吓病了,三个月病愈,又被王凤强行免了职,杜钦给求情都没用。冯野王最后病死在家中,一代政治明星,终生未曾得志。 冯家的故事也没有结束,后文还会出场。 要结束的是王凤,他病了,一病不起。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元后说的,累得,再说人也确实老了。 王凤忽然感觉很悲伤。自从他病后,天天来看他的同僚门生络绎不绝,可是这些人只让王凤觉得更孤单,因为他的儿子们都天天忙着四处游荡,没一个管他的,更别提守在床边熬药送饭伺候着了,虽然这些事仆人丫环都能做,但根本不是一个感觉,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这刚倒下就没人了。 直到有一天,王莽来了,然后就守在了王凤的床边,一直未曾离开。 王凤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一个人,头发蓬乱,脸上全是灰,满身污垢,端着一碗药。王凤问,你是谁啊? “大伯,是我啊,王莽。” “王莽?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我…好久没有洗头换衣服了,仪容不整,大伯不要责怪。” 王凤瞬间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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