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天上间（七）

“歌儿，你醒了。” 宋清歌睁开双眼，看到很多人围在她身边，“我这是怎么了？” “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白曼轻轻扶她坐起来，顾其芬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慢点儿喝。” 她接过杯子慢慢的喝了几口，就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曼姐，我这是在哪？睡了很长时间吗？还有，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小芬姐的也是，就连虎子也肿了眼睛，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这不是担心你吗，昨天晚上你的情况比较严重，担心你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所以眼睛多少都有些肿，没事儿的。” “哦，我还以为出事儿了呢。曼姐，我爸妈来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呀！” 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一眼，顾其芬刚要张口，身后就有人替她说了，“你爸妈他俩在家休息呢，他们也受了惊吓，在家休养呢，等他们好一些了就会过来看你。” 史家大爷和除了没来的老三老四，剩下的都来了医院。 “大伯，二叔，五叔，六叔，七叔，八叔，小叔，你们怎么来了？” “歌儿怎么样了啊，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啊？”史二爷拿着一束白色洋桔梗花插在病床前的花瓶里，“歌儿喜欢洋桔梗花，你看二叔买的你喜欢吗？” “嗯，喜欢，我最喜欢洋桔梗了，真好看！” 她欢喜的伸手摸摸花，绿色的花叶子衬托的白色花朵更加纯洁美丽，花朵散发着此花独有的花香，连带清歌碰到花瓣的手指上也染上了香味，惹得她一阵开心。 “歌儿要是喜欢，二叔天天给你送最新鲜的洋桔梗花好不好？” “真的吗，那太好啦，不过还是不要天天啦，偶尔几次就可以了！” “好，二叔听你的！” “歌儿，吃苹果，八叔给你买了好多水果，咱们天天换着花样吃好不好？” “好啊，但是我吃不下那么多，不过可以一样吃一点点嘛？” “当然可以了，你想吃什么告诉八叔，八叔肯定给你全都弄来。” “谢谢八叔。” 她接过史八爷削好的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屋子里的人都忍住悲伤，佯装着高兴默默的注视着她。白曼再也忍不住了，她借口去卫生间快步离开病房，走出了一段距离才开始小声啜泣。 史家大爷也跟着她走出病房，站在离白曼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看着她哭。他没有上前安慰，因为在一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逝去时任何安慰都是无用的，只有她自己将心里的悲伤流尽了，自己想开了，才算释怀，才不会再悲伤。 等到白曼哭的差不多了，史家大爷这才过去，贴心的递给她一方手帕，“擦擦吧。” 白曼抬头看向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接过手帕背对着史清司擦干眼泪，整理好自己。 “多谢大爷，让大爷见笑了。” “没关系，相反我很感激白小姐，方便去外面坐一坐吗？放心，不会离开很远，就在医院院里，我有些事想问问白小姐。” “好，大爷请。” 两个人脚前脚后的去了院里，寻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 “不知大爷想问什么？” “清歌知道惟拥的事儿吗？” “应该是不知道。” “为什么是应该，而不是确定？” “刚才我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发生的事儿，她说她不太记得了，或许对姐夫姐姐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 “你这个‘根本’可信吗？” 他眼神锐利，盯的白曼头皮有些发麻。 “我，我不太确定，也不敢尝试多次问她。清歌看似单纯可爱，实则非常心细，有些事情根本不好糊弄过去。” “行，我知道了。那白小姐能告诉我一下程天荀为什么紧咬清歌不放，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过节？” “这件事说起来只是无心，可却想不到那就是条疯狗，疯起来谁都乱咬！” “怎么说？” “这事儿要从六年前说起……” “歌儿，累不累呀，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史家五爷扶着她慢慢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歌儿睡会儿吧，身体刚好点要多睡会，五叔去给你买些好吃的。” “五叔，我想吃奶酪，还想吃奶油蛋糕。” “行，你等着，等你醒了五叔保证你吃的上！乖孩子，快睡吧，我们都守着你，不离开！” “嗯。” 她闭上眼睛，在几个叱咤风云的男人默默的注视下，没用多久就睡着了。 大家看她睡着了，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让顾其芬守着，自己则是慢慢轻声的退出病房，小心翼翼的关好门。 “真是好悬，差点儿就露馅了。” “可不是，差点暴露，但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能推脱过去一次，糊弄过去两次，可时间长了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能怎么样，你看歌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能忍心把这个噩耗告诉孩子！”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次一次的推脱过去？” “别想了，老大他们肯定有办法！老五，你和老八老九去给歌儿买吃的，多买点儿，买的样式也全些，让清歌选选。” “我知道了二哥，我们这就去。” “那我们两个呢？” “你们两个就在医院守着，保护歌儿，我一会儿和老大回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出面处理的！” “好，我们两个会保护好她的。” 老二拍拍他俩肩膀，就去找老大了。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带着温家也遭到牵连。” “是啊，其实根本不是多大点儿的事儿，却没想到造成的后果会这么严重。若是当初不那么大意，直接也将他解决了，可能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想好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做还来得及！只是程天荀现在人在哪呢，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即便他从我手里逃了，我史家人也不怕他报复！” “大爷做事我放心，人在表哥那，表哥可能把人处理了！” “不管怎么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清歌，宋清歌！” 杨江北拎着几包糕点急匆匆的往她病房跑来，她正在白曼和顾其芬等人的照顾下吃着午饭，忽然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曼姐你们听见有人在喊我吗？” 两人认真的听了一会儿，“没人啊，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听？” “不是，确实有人在喊我，会是谁呢？” 白曼放下手里的碗筷，开门准备出去看看，结果就看到杨江北跑的满头大汗的挨个病房的找人，“江北，这里！” 白曼站在病房门口朝他招手，“呼，可算找到你们了，清歌呢，她怎么样？”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曼看到他的样子无奈的笑了，心里似乎有块石头也随着他的到来落了地，心里轻松了不少。 “清歌，你怎么样啊？” 宋清歌看到杨江北回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你真是江北吗？” 杨江北翻了白眼，“怎么跟你那狗男人一样，难道我是假的嘛！真没良心，枉我特意跑着去给你买刚出炉的栗子糕，结果你竟然怀疑我是假的，怀孕怀傻了吧！” 他上前摸摸她的额头，装模作样的学着大夫的语气说到:“嗯，有点儿小小的发热，一定是没吃栗子糕的缘故！” 他的话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都逗笑了，宋清歌更是笑的捂着肚子，“喂，你这么大老远回来就是让我笑的肚子疼的？” “什么啊，老子是来逗我大侄子的不行吗！” “那万一她是女孩子怎么办？” “那就是大侄女呗，更要逗她开心啦！快尝尝栗子糕吧，刚出炉的，香着呢！” 他迫不及待的撕开袋子，裂开好大的口子将糕点递给她，“自己拿，手又没问题！” 她拿起一块儿吃了起来，“嗯，好吃，好久没吃到了。” “那你看，我来了肯定让你吃到，快吃吧，慢点吃。”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慢点儿，不够了我再去买还不行吗，姑奶奶，你再噎到！” “杨江北，墨舒什么时候回来呀，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 他呀还得驻守一阵子，大概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回来了。” “他能赶上我生宝宝吧？” “当然啦，他要是回不来，我亲自上战场把他揪回来，一定要他亲眼看到宝贝儿出生！” “这可是你说的，骗人可是小狗！” “那我骗过你嘛，切，还小狗，我看是大王八！” 出去办事回来的史家大爷拎了两兜子的吃的，生怕清歌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结果进屋看到宋清歌在大口大口的吃着点心，一点儿没有不想吃东西的样子，而且看上去心情还特别好，他不由的好奇在宋清歌身边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唔，大伯，您回来啦！” “在吃什么呢，好吃吗？” “好吃，新出锅的栗子糕，特好吃，大伯你尝尝。” 她把糕点递给史清司，他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儿吃了起来，“嗯，确实好吃，一会儿大伯让人再给你买一些。” “不用了大伯，这些就够吃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歌儿想吃什么就跟大伯说，大伯一定给你弄来。” “嗯。” “这位公子是，” “你好，史大爷，我叫杨江北，是方墨舒的手下，宋清歌的好朋友。” “原来是杨公子，幸会幸会。” “哎呀，哪里哪里，能认识关城史家大爷才是我的荣幸！”他笑的龇牙咧嘴，看的白曼和宋清歌一阵无语，顾其芬则是笑的眼泪直流。 这病房里原本谨慎沉闷的氛围因为杨江北的到来，瞬间变得轻松活跃，大家身上多日来的那种压抑也得到了释放。 他正沉浸在能和史家大爷认识的兴奋中，一转头儿看到宋清歌吃糕点吃的满嘴渣子时，他拿出手帕替她擦干净，“我说宋大小姐，你能慢点儿吃嘛，又没人跟你抢！” “我有些饿，所以吃的有点儿急，哎呀，不就是掉点渣子嘛，你心疼？” “我那是心疼吗，我那是怕你噎到！真没良心！”他又翻了个白眼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吃糕点，怕她噎到。 大家看到这一幕，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放心了，尤其是白曼，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史家的几位爷更是开心极了。 就这样，宋清歌在杨江北没日没夜的陪伴下，三天后大夫给她做检查，发现她恢复的特别好，于是允许她暂时出院。 “太好了，终于出院了，我好想吃妈妈做的炸春卷，还有我爸做的酸甜牛奶盒，这回能吃到了。” “好啦，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先穿鞋，咱们回去。”白曼给她穿好鞋，杨江北给她拿衣服，史家五爷哥几个跟在她身后保护她。那阵仗特别大，惹的医院里的病人和医生护士们频频回头看他们。 在回去的路上，除了宋清歌是开心的，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紧皱眉头的，尤其是杨江北皱眉头皱的都快看不到眉毛了。宋清歌突然转过头要跟他说话，他立刻变了个表情装作开心的样子，“怎么了，回家就这么兴奋啊！” “那当然了，我在医院待了那么久都没看到他们两个过来看我，我很想他们的，自然就很高兴啦！” 杨江北听到后，他搓了搓手，然后心思了一会儿，“那个，清歌，我说如果哈，如果，” 白曼听到杨江北说的话，瞬间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车里的其他人也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什么？” “如果，如果伯父伯母他们出了点儿小意外，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你能接受的了吗，会不会难过啊？” “什么意思，什么叫出了点儿小意外？什么又叫陪不了我了？江北，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告诉我呀！” 她拽着杨江北的衣服使劲儿的晃动他，顾及到她腹中的胎儿，杨江北没敢动，任凭她摇晃自己。 “是不是我爸妈出意外了？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好不好？” “哎哎哎，别哭啊，哎呀，你看你一哭我就没招，这要是被方墨舒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啊！好了，你看你都要当妈妈了，你要学会坚强，你的保护她不是！” “我爸我妈她们是死了吗？是不是被程天荀杀了？” “你，你都知道了啊！”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神色说话。 “是真的啊，是真的！” 眼泪像小溪，心疼的白曼拿帕子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杨江北想开口安慰她，但是发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能看着她哭。 宋府到了，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绸缎，李景华和史家几个兄弟已经守在大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宋清歌被白曼和杨江北搀扶着进了府里。当她绕过影壁，看到大厅里停放的那两口棺材，她推开白曼和杨江北，径直的走向那里。 当她看到棺材里的人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她嘴里发出:“爸！妈！” 大家一看情况不对劲，立刻要拉她离开，可是宋清歌的手紧紧抓着柳若琳的棺材壁，无论怎么拉开她的手都没用。 “爸！妈！爸！妈！爸！妈！” “歌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 “清歌，你不能这样，听话松开手，你爸妈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他们不会安心的！” 白曼紧紧搂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受了刺激晕倒。史家的人和李景华带着温家的人也守在一旁，更是吩咐人多请几位医生过来，以防不时之需。 “爸，妈，求求你们别离开我好不好，别离开我啊，醒醒，醒醒啊！爸爸，妈妈，我想你们，我从医院回来了，我没事儿了，你们起来吧，起来好不好？” 她哭着说完这几句话以后，宋惟拥和柳若琳的那双一直睁着的眼睛就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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