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做什么？ 她要先送死吗？</p>
汤瑞心中忽然闪过孔佑暴打晋王的那一幕。</p>
他跺脚道：“沈姑娘，快回来！”</p>
这一声喊叫没有阻止对方，倒把卫尉军的注意力引到了沈连翘身上。</p>
长街拥挤，人群却主动让开一条缝，让沈连翘走过去。</p>
她越过神情激愤的人群，在弓弩齐刷刷的瞄准示威下，一直走到卫尉军副统领面前。</p>
沈连翘抬起头，对那个神情惊讶的男人道：“蔡无疾，是你吗？”</p>
蔡无疾，原名良狄，祖籍洛阳，后迁入江州，从无名军卒到大周朝卫尉军副统领，他用了十二年。</p>
蔡无疾虽然无权守卫皇宫，却负责京畿一带的安全。</p>
他是良氏族人。</p>
沈连翘记得每个良氏族人的名字。</p>
这里距离汤瑞和内侍足够远，远到沈连翘可以自由地说话。但她依然没有叫破蔡无疾的本名。</p>
眼前的人三十来岁，国字脸，粗眉毛，一张脸透着常在行伍的木然和狠厉。</p>
沈连翘希望这人足够聪明，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p>
蔡无疾看着沈连翘，原本木然的神情忽然松动。一丝诧异在他眼角散开，下颌微低唇角微动道：“你是……”</p>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沈连翘道，“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信里的署名，是良辰。”</p>
虽然京中有许多人知道，孔家金楼的掌柜便是良氏嫡女。但为了安全，良氏族人并没有同沈连翘见过面。</p>
他们隐藏在沈连翘看不到的角落，蛰伏待动。</p>
孔佑带兵出征时，沈连翘用了一晚的时间，给良氏族人写信。有一封，是寄给蔡无疾的。</p>
大街上渐渐安静下来。</p>
虽然卫尉军的弓弩都指向百姓，但所有人都看见，卫尉军副统领正在跟沈连翘说话。</p>
夫子的学生相信沈连翘。</p>
是她写信召集众人，是她敲响鸣冤鼓。</p>
那么不妨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p>
“她在说什么？”内侍总管问汤瑞道。</p>
“不知道，”汤瑞摇头，“那姑娘伶牙俐齿的，本官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p>
“不管她说什么，”内侍哑着嗓子道，“这些人若敢不散，就全数诛杀！”</p>
汤瑞心中惴惴，极目看向远处。</p>
那里有一个身穿浅青衣裙的女子，她抬起头，对战马上威风凛凛的副统领说话。</p>
而副统领忽然翻身下马。</p>
“我收到了信。”</p>
蔡无疾把弩弓放下，跃下战马，看着沈连翘。</p>
眼前的女子跟他想象中的良辰不太一样。</p>
那信里的语气持重老成，面前的她却温和谦逊，且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p>
原本就该十六岁的。</p>
族长已经死去十六年，他们这些活下来的良氏族人，等了十六年。</p>
等着报仇雪恨，等着卷土重来。</p>
所以今日的民闹，是这位少女所为吗？虽然不及她父亲当年的英姿，但她已经做到了许多人不敢也不能的事。</p>
果然，是我良氏遗孤。</p>
蔡无疾喉头颤动，强忍心中澎湃的情绪，开口道：“族长大人。”</p>
声音不高不低，神情凝重恭敬。</p>
左右的卫尉军都是蔡无疾的亲信，百姓们听不懂他们的话，他还算安全，能保住自己的身份。</p>
沈连翘点头道：“今日你接了命令，来杀他们吗？”</p>
蔡无疾眼眸微垂道：“从今往后，我只听族长的命令。”</p>
“好，”沈连翘转头看向被百姓遮挡的内侍总管，沉声道，“我要你无视他带来的口谕，等一等。”</p>
等，等什么？等多久？</p>
然而蔡无疾没有质疑。他脚踩马镫上马，看向汤瑞，厉声道：“汤大人，不知你案子审得怎么样？这些人是歹人乱民吗？可杀吗？”</p>
“不可不可！”汤瑞跳着喊，唯恐蔡无疾听不清自己的话。</p>
“蔡副统领！”眼看情势不对，内侍总管大喊道，“你要抗旨吗？还不把这些乱民杀死？”</p>
他说着抽出身边皂吏的腰刀，胡乱地挥舞着，恨不得代替蔡无疾行刑。</p>
“抗旨？”蔡无疾喊道，“本统领看你是假传圣旨吧？来人，把这欺君罔上的宦官捉住，扭送进宫！”</p>
“你敢？”</p>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就在这喧嚣之中，突然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p>
“报——北部大捷！”</p>
“报——征北军大捷！”</p>
“报——征北军生擒匈奴单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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