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离开此地无望,温琰傻傻地坐在树下,目光不离棺材。 “道爷,这两夜可是我目见耳闻,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隐匿在周遭,请你实话告诉我,这地方真的有那些鬼怪作祟?” 道人回道:“你这小子疯疯癫癫的胡思乱想什么!真若有那邪祟,你还能站在这里与贫道说些风凉话?见怪不怪,不足为奇!” 温琰满腹疑团,走在棺材前,笑问:“道爷,你何故睡在这具破棺里,还要我为你上香磕头?还有你之前说过什么法阵之类的话!你可是在这里降妖捉鬼?” “不必多疑!贫道睡在棺材里只不过是自己卜了一卦,近日来会有血光之灾,需要躲在这棺材之中避一避邪气!” “你就当贫道闲来无趣,睡在棺材便是了。” “贫道歇息了!” 温琰小声嘀咕:“真当我是个傻子吗?闲来无趣?希望你憋死在里面!” 三更天左右,温琰坐在篝火前,怔怔出神的看着眼前灼灼火苗。 火焰忽大忽小,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他赶忙添了柴禾。 突然,温琰听到后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猛地回头一看,却见一位白衣女子缓缓向这边走来。 “半夜三更为何会有女子出现在这荒郊野外?难道是……” 温琰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了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但见妙龄女子穿着白衣白裙,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上去乖巧可爱。 “小兄弟,你可见到一个身高六尺,浓眉大眼的憨厚汉子吗?他是奴家的兄长,方才出来的路上,我俩因一些小事拌嘴,走散了。”女子走近温琰身前,“一路上,不见兄长的身影,奴家心中不安,过来向小兄弟问一问。” “我……我没见过什么六尺汉子。”温琰急忙起身,不由得后退几步,生怕这貌美女子变作一个丑陋的恶鬼扑向自己。 “啊!”女子神色一惊,指着那具破棺失声惊呼:“这具棺材为何会在这里?” 温琰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她近一步,自己则后退一步,“姑娘不必害怕!破棺之中睡着一个活人!是个疯疯癫癫的道人!道人出钱,让我帮他守着棺材!” “睡着一个道人!”女子向前挪了两步,满脸惊愕,道:“你这糊涂人真是不要命了!棺材里面的道人根本不是活人啊!你也不想想,哪个正经人会睡在棺材里!” “什么!不是活人?”温琰后退两步,脸上多了几分恐慌,“你……你怎么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活人。” 女子慎重道:“小兄弟不知,这道人死了许久,他活着的时候常常在附近村里卖符,不知何因死在了路上。” “道人尸骨未寒,附近的乡民看他可怜,便将尸体装进这具破棺之中,埋在后山!” “说来古怪,自从那日后,时常有人看见道人与破棺出现在村头附近,一到三更半夜,便听到道人的叫卖声。必是变作了厉鬼,到处害人性命!” 她惴惴不安,与温琰解释了几句,转身便要离开,“赶紧随奴家离开这脏地方。快走吧!若晚了,只怕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怪不得这道人躺在破棺里不出来,让我给他焚香磕头,原来是一只害人的厉鬼!”温琰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正要随女子脚步离开时,急忙后退几步,“不对啊!半夜三更,你一个女子怎敢来到这荒郊野外!” “谁告诉你现在是半夜三更?”女子停下脚步,转身好奇的看着温琰,“天清日白,当午之时!你说什么胡话!奴家看你是被鬼道人给迷了魂!” “啊!白日?明明是黑夜!”温琰神色骤变,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现在哪里是什么深更半夜! 太阳高照,分明就是个碧空万里的大白日。 “他……他道人真是一只鬼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这糊涂人,快走吧!”女子摇了摇头。 说来也巧,这时候前方山坡上有一位背着兽皮的汉子向这边招手:“小淼,原来你在这里呢!害我好找,赶紧赶路了!” 女子笑眯眯地向那位汉子招手,喊道:“兄长,我这就过去。” “小兄弟,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快随我二人离开这里!” “好!我这就走。”温琰神色不自然,正要跟上女子离去。 “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女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温琰道:“小兄弟,白日天地正气,这鬼怪也不敢出来造次。趁着日头烈,不如咱们一把火将这棺材给烧掉。” “听老一辈人说邪祟最害怕烈阳之气,鬼道人没有棺材藏匿,自会灰飞烟灭!咱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温琰点了点头,拾起火堆里一根燃烧的短木棍,道:“姑娘,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还是避一避的好!我一个人烧了破棺。” 女子点头道:“也好!小兄弟你小心一些。” …… 温琰拿着燃烧的火棍直接点燃了棺材旁边的几个纸人。 女子疑惑不解,面色阴沉,问道:“你不烧棺材,去烧纸人作甚?” “我也不知道,是那位睡在棺材里的道爷让我三更烧掉这些纸人。”温琰摸头傻笑,指了指身旁的棺材,一本正经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好照做了。” 他再次揉了揉眼睛,夜色当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白天。 …… 原来这一切都是道人与温琰谋划好的。 入夜之前,道人告诉温琰,此地的确有一只凶鬼,邪祟狡猾的很,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索到尸骨掩埋之地。 之所以睡在棺材之内,便是以棺材压制尸骨怨气。 这只凶鬼叫做白髅鬼,是一堆碎骨中得道的鬼怪,生前尸骨粉碎而死,未能全尸下葬,怨气极重。 尸骨受日月精华,经数百年采天地灵气,化生而出。 而尸骨曝尸荒野,经百年风吹日晒,早已变得坚硬无比,火烧不化,水蚀不损,必须以阳气很重之人祭拜三夜,加之精火炼化,方可化去尸骨怨气。 到时候,白髅鬼自然化为乌有。 道人没想到余老三是个失信之辈,白髅鬼阴险狡猾,善于逃遁之术,只能布下困阵之法,让温琰引诱她来自投罗网,自己则亲自出手消灭这个害人的恶鬼。 “你这糊涂人,还不赶紧烧掉棺材,否则咱们都活不了!”女子急不可耐的催促着温琰,眼神里流出来一丝恶毒。 这时,棺材发出“咯吱”的轻响。 接着,“啪嗒”一声,棺盖飞出数丈之外。 “好酒……”道人从棺内缓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啜了一口酒,凌冽的目光瞥了一眼白衣女子。 “这几日贫道睡在棺材里,以精火烧你尸骨,逼你前来认罪伏法,你倒是好性子!不过,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道人的身形出现在白髅鬼身后。 这一刻,燃烧的纸人化作四柄纸剑,分立在这片地方的四方,像是封锁了四面八方的去路。 道人说得不错,这白衣女子的确是鬼怪变化。 白髅鬼脸色剧变,见势不妙,化作一条白影向西边树林逃窜,突然,一张大如帷幕的纸剑破土而出,挡住去路。 纸剑金光闪闪,如同黄金浇筑而成,一道道锋利的金色剑气不断地朝着白髅鬼袭来。 她大袖甩动,四外阴风卷动,抵御袭来的剑气。奈何剑势强劲,被几道剑气接连划伤,伤口处冒着浓郁的黑气,重重跌落在地。 白髅鬼牙齿一咬,又向北面的深山飞去。 “轰隆!” 烟尘飞扬,碎石飞溅,又是一张巨大的纸剑破土而出。 这一柄纸剑不同之前,纸面绘着一条条曲折的小溪,如同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让人倍感惊讶的是,一条条小溪竟然“活”了过来,缓慢地从纸上流动起来,呼之欲出,这是何等惊人的景象。 顷刻间,一柄柄水渌渌的剑影,从溪水里飞出来,浮沉不定,环绕在女子四周。 白髅鬼哪里敢面对这般阵势,白袖一甩,一具具白骨破土而出,堆砌成为骨墙,挡住千百剑势,自己则化作一缕白气飞往天空…… 可不论白髅鬼逃往何地,都会被一张硕大的纸剑挡在面前。 温琰呆若木鸡立在那里,面露惊异之色,显然是被眼前道人施展的法术震撼不已。 道人捋须笑道:“孽障,入了贫道这四象剑阵,休想逃走半步!” “好厉害的道人!”白髅鬼疲倦乏力,对面前道人多了几分畏怯之意,“这位道爷,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断人前路?” 道人豪饮一口烈酒,冷哼一声,道:“你这孽障每逢太阴之夜便会出来害人,贫道既然撞见了,如何能放过你!” 白髅鬼恨得咬牙切齿,细长的手指登时化作十根尖尖的骨刺,身体一摇,瞬间来到喝酒道人身后,十根骨刺攻他几处要害。 道人提起酒葫芦猛灌几口,身形极快,轻易躲开白髅鬼的攻势,足尖轻轻一点,倒立而起,五指抓住她的天灵盖。 指力冲劲极大,白髅鬼头皮瞬间溃烂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啊!你这贼道士!我与你无冤无仇!”白髅鬼凄惨一声,周身火焰滔天而起,整个衣服瞬间火化,春光乍泄,不少肌肤肉芽纷飞,化作片片烟灰,飘荡在空。 “啊!果真是个凶恶的女鬼!”这一幕看的温琰骨寒毛竖,躲在棺材后面不敢露面! 白髅鬼发出凄厉尖锐的哭声,仿佛受到了天大委屈似的,一双眼睛透着幽怨与憎恨之色。 溃烂的胸腔撕开一个窟窿,里面飞出数十条凶魂,张牙舞爪,狰狞可怖,志在与道人一决生死。 “小小伎俩,胆敢在贫道面前卖弄!”道人眸子精光闪烁,大声一喝,一掌将周身四处的凶魂打得灰飞烟灭。 “孽障受死!压!”道人大喝一声,右脚踏在地上,双掌并拢,齐齐指向天。 四方金木水火四柄纸剑拔地而起,来势急遽而猛烈,如参天大树倾倒之势,纷纷向白髅鬼头顶压来。 “啊!贼道人……” 白髅鬼身影虚幻,七窍喷涌着浓郁的鬼气,最后一声竭力的嘶吼,绝望中饱含一丝不甘,化为乌有。 …… 这白髅鬼常常徘徊在自己的尸骨之地,因死前遭受碎骨之厄,会在太阴之夜,阴气最盛之时,外出觅食,寻找活人吸取阳气,咀嚼人骨缓解苦楚。 那夜回来时,白髅鬼发现自己的尸骨上压着一具破棺,也不知何人所为。 三番四次的试探,发现棺材里竟然睡着一个有些本领的道人。 她天性狡黠,不清楚道人的实力如何,便不敢轻易招惹!这几夜不知何故,自己这阴魂之身如同被关押在火炉之中,每夜忍受那炙烤的痛苦。 猜想定是贼道人对自己的尸骨动了手脚,便等待着机会…… 终究还是小看了道人,心里存有一丝侥幸心,化作貌美女子,蛊惑温琰将睡在棺材之人活活烧死,却不知自己被道人玩于股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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