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姩醒来时,已经在属砚阁榻上,现下三更半夜,屋内十分静谧,窗牖外只有“呼呼”风声。 榻上暖融融软绵绵的,身上衣裳已经换过,好似还洗过澡,头发也已经洗过,擦干抹了发油,很是清爽。 总之没了刺骨的冷,舒服的仿佛处于云端,处于暖阳之下,被褥有着淡淡的花香,闻着很安心。 她睡眼惺忪看着藕粉色帐幔,屋内亮堂堂的,耳畔忽然传入熟悉的声音。 “醒了?”谢长砚就躺在她身旁,只是隔的远一时没注意,他侧过身把她拉进怀里。 一只手让她枕着,另一只手抚上她柔长的细发,“饿不饿?要喝水吗?” 姜姩有些口干舌燥,脑袋还发昏发烫,貌似发烧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咽了咽口水,嗓子发痒发疼,这是要起水泡的前兆。 谢长砚抽开手,撩开帐幔,从矮几上倒了杯温水。 回头看了一眼,姜姩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 “要我抱你起来?”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询问。 她方想说不用,就被谢长砚抱起,此时身上无力的很,已经确认自己生病了。 坐在他双腿上,连着喝了三杯温水,这才觉得舒畅。 谢长砚抱着她时,觉得身上发烫的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最后用自己额头贴在她额头上,又贴了贴脸。 一番动作弄的姜姩有些不耐烦,她眉头轻轻皱起,道:“我好像发烧了,你没发过烧吗?” 谢长砚笑容收敛,一颗心又担忧起来,把她放回床上,掖好被子。 轻声细语:“你好好歇着,我去叫刘启舟过来看看。” 姜姩应了一声,脑袋更加昏沉,连呼吸也是因渐起的鼻塞而粗壮难受。 谢长砚离开不久,她就觉被里温度淡下去,身子滚烫,却冷的瑟瑟发抖。 明明刚刚醒来时,还舒服的很,这副身子,真是虚弱啊,她想着。 堪堪入睡时,谢长砚把刘启舟带来了,许是外面温度骤降,刘启舟还穿了厚厚的披风。 谢长砚依旧是一件单薄的玄色寝衣,在湖水里泡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受到冷的感觉。 现下出去一趟,也觉得鸡皮疙瘩起来,来不及添衣。 看向刘启舟道:“发烧了,你看看,可别把人烧坏了。” 刘启舟今日晚上时,已经看过开了驱寒药汤,两人都无大碍。 可他行医多年,知道有的人是会后知后觉病起的。 他摸了摸姜姩的手腕,“确实发烧了,我去煎些退烧汤药,再扎上几针,会很快退烧的,不过,今晚上估计难熬,王妃在水里泡太久了。” 谢长砚呼出一口气,“没事,本王陪着她,你就别睡了。” 刘启舟本也不打算睡,退下去煎药,仙梧看到湿漉漉虚弱的姜姩时,嚎啕大哭。 她今晚上睡不着,候在门口,刘启舟一出来,她便急切问道:“王妃怎么了?” 三更半夜的,她又穿得火红,没把刘启舟吓个半死,药箱险些掉落。 “你个小丫头,吓死老夫了,”他拍拍胸口。 仙梧讪笑几声,连忙道歉:“抱歉,刘府医,王妃怎么样了。” “发烧了,今晚上估计难熬,对了,你去煎药,多准备些热水,烈酒,估计要用到。”他交代着。 仙梧记下,拿了药方急忙下去办事。 果然,今夜的姜姩发了高烧,总会迷迷糊糊说着话。 谢长砚一夜未眠,在旁照顾着,刘启舟倒是镇定,这都是正常现象,熬过今晚就好了。 仙梧眼眶泛红,哽咽道:“姑娘不生病则几年,一生病就会痛上十天半个月,这下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谢长砚慌了,刘启舟依旧信誓旦旦:“老夫医术高超,一个发烧还治不好,那就是庸医了。” 果然,天大亮时,姜姩高烧退了。 可某人,却是气得脸铁青。 谢长砚起初是坐在床沿,后来缓缓滑落,跪坐在地上,手却紧紧握着她的纤纤玉腕,十指相扣。 “你喊了二十三声娘,十五声爹,十声阿兄……九十九声行简……九声世子哥哥,却一声没有喊我……” 他面色哀戚,毫无血色,双目赤红,噙满了泪水,却硬生生逼着没有落下。 姜姩做了个十分美好的梦,梦中,她穿上自己精心绣的嫁衣,嫁给了燕行简,金冠玉钗,面施粉黛,头盖鸳鸯红布。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鲜花漫天飞舞,满城繁花失了颜色,迎亲路上铺了红锦毯。 少年笑的张扬热烈,她笑得温婉动人,与爹娘依依不舍拜别,由着自己的阿兄背出府,上了花轿。 火红的花轿,以珍珠为帘,大红彩绸的轿帏鲜艳无比,绣着金粉浮光的喜字和吉祥纹路。 轿子四角,各缀大大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随着轿子移动,缓缓晃动,里头的新娘若隐若现。 燕行简身着红色喜袍,韶光流转,出尘的俊颜容光焕发,骑着雪白宝马,在前头威风凛凛,少年笑的红光满面,时不时回头望她。 夜幕降临,婚房内火红一片,凤凰花烛燃的火旺。 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摆成小塔,有些撒在喜床上。 她头披红盖头,手执鸳鸯团扇遮面,静静等待。 本以为会很久,却不过半晌,天似乎都未黑透,燕行简便迫不及待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这是怕她饿着。 翠梧仙梧腰间系着红绸缎,笑的见牙不见眼,齐齐喊道:“姑爷。” 燕行简点点头,她俩便出了屋子。 他拿起喜杆,俯身轻轻挑起姜姩的红盖头,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开遮面的圆扇,温柔轻声喊着:“姩姩,我终于娶到你了。” 姜姩两颊泛起绯色,娇羞的抬眸看去,却是看到谢长砚的脸。 她吓的花容失色,不可置信,尖叫出声:“你……谢长砚,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放过我吧,我不喜欢你……” 姜姩直直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打湿了寝衣,大口喘着粗气,心跳的七上八下。 谢长砚原本还为她喊了自己名字而欣喜,可姜姩却缓缓转过头。 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从美眸落下,恨恨看着自己。 他微张着嘴巴,想说话却不知怎么开口,只好伸出手想擦掉她额头的汗珠。 姜姩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用被子盖住自己,躲到了角落里。 她闭上眼睛,眼泪不稍一会儿就打湿了枕头。 谢长砚依旧是跪坐在地上,失落的移开目光,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他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语气淡淡。 姜姩没有回他,谢长砚悄无声息抹了挂在眼尾的泪珠,大步走了出去。 此后五天,他都没有再来过,可还是召了刘启舟过去询问情况。 那日的宴席,许多人都出了事。 文清帝被蛰的不成人样,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惠妃已然流产,当场丧命。 而贤贵妃,被从湖下救起后一直昏迷,只有一口气吊着,活死人一个,偏偏她的未央宫,还莫名其妙着了火,人被烧得体无完肤,查不出原因。 宁安公主谢琳钰,被送去蛮国和亲,大齐朝国力强大,蛮国不过是附属国而已,且地处荒漠,是个一穷二白的国家,那里的男人凶悍粗鲁,皇室更是丧心病狂的东西。 却要一个公主去和亲,这实在让人费解,宁安公主寻死觅活,甚至跑到了欲亲王府前久跪不起。 谢长砚置之不理,吩咐人捆了丢回宫里。 沈含竹夫妇得知女儿遭难,一连几天在欲亲王府住下照顾,姜姩心情好了许多,病也好转。 姜珩天天握着长枪,站在属砚阁门前守着,不让谢长砚进来。 可谢长砚却是出奇的没有来过一次,一直到月底都不曾露面。 姜珩没事干,觉得“属砚阁”这个名字,又恶心又离谱,让人拆了扔到犄角旮旯里。 终于把谢长砚惹恼,一家三口被赶出去,但沈含竹夫妇是被十分客气尊重送回去。 姜珩却是被五花大绑,谢长砚在一张宽大的白纸上写了个“顶撞欲亲王,拆王府匾额”,为罪名。 让底下人把姜珩游街示众,颜面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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