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初夏清晨,何纯熙闻着栀子花的味道慵懒醒来。宫梓桓竟已然换好装束坐在床前看着她,隐约觉得宫梓桓有些不对,于是她甜甜笑道:“怎么了?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眼下一片青黑,不如来我的被窝里再睡一会?” “饿了吧?我已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宫梓桓淡淡笑道,自然知道瞒不过,但是在告诉她真相之前,哄她吃些东西也是好的。 打开百叶窗,温暖的阳光照在被褥上,何纯熙欠了欠身子枕在宫梓桓的腿上,撒娇道:“你的床一点都不软和,硌得人家都没睡好,要你赔罪呢。” 面对何纯熙,宫梓桓总是极有耐心,他轻轻捏了捏何纯熙柔软的脸蛋,“那让本少爷亲自侍候夫人洗漱可好?” “哈哈,你坏,人家要沐浴的,才不要让你看呢。” 何纯熙红着脸跳了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下一秒她又扑进了宫梓桓怀中。“地好凉,我还是勉为其难让你抱我去吧。” 沐浴后饱餐一顿,何纯熙见堪比满汉全席的早餐,总觉得宫梓桓太过夸张了,即便在家她也没有如此骄奢。 “梓桓,现在去拜见父亲母亲吗?” “熙熙,你听我说,昨夜三码头发生了一起恶意袭击事件。岳父,岳父他,他的车被推进了江里。” “什么?爸爸受伤了?那我要赶紧回家看看。爸爸是不是伤得很重?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何纯熙的顿时心揪成一团,但恨不得插翅飞回家。 宫梓桓先扶住了何纯熙,虽然很难开口,却还是结结巴巴说了出来。“熙熙,昨夜码头帮派发生冲突,岳父中了枪,跟着车一起掉进水里了。伤的很严重,人,人已经遇害了。” 何纯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浑身发寒,她嘴唇微颤,不可置信道:“什么?遇害是什么意思?梓桓,爸爸只是受伤了对不对?对不对?” 得不到回应,何纯熙只觉得天昏地暗,一时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何纯熙发现她竟然躺在何公馆她的闺房之中,哀乐传来,一夕之间,大喜大悲,使她心口绞痛,吐出一口腥甜的鲜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银翠听到动静冲进房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粉白色的被褥上,开了一朵血红的鲜花,何纯熙虚弱地挣扎起身,再次向银翠确认:“爸爸怎么了?他,他还好好的对吗?” “小姐,老爷他,他已经,不在了。” 银翠掩面而泣,又忙扶住了何纯熙,抖着去擦何纯熙嘴角的血。 “昨夜那场爆炸就是歹人作乱,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昨晚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何纯熙回想那声爆炸,彼时她沉浸在新婚之喜中,没想到自己父亲却遭遇了堵截追杀。一想到如此,她便愧疚自责得抓心挠肝,接连又吐了几口鲜血。 “梓桓,那梓桓呢?” “姑爷他在前堂待客回礼,督军和夫人也在家里主持帮忙。” 何府挂了白,昨日来何公馆喝喜酒的人今日又纷纷来吊唁。何立群已死,前往祭奠的人多都冲着督军而来,希望多献殷勤一朝蒙幸。 隐僻的过道里,两位客人凑在一起闲聊。 “你说这何家头一天还在办喜事,今儿就成了丧事,可真是晦气啊。” “听说这宫少跟何家二小姐八字不合,却硬凑在一处,这下好了,把自己亲爹给克死了。” 其中灰色西装的那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宫家这下美人和钱财都得到了哪里顾得上这晦气,何会长死了,这何家码头和航线,何家的烟馆赌场不都收入囊中了吗?” “你的意思是?”另一位中山装男子惊呼,“这宫督军吃相如此着急吗?他这亲家若是活着助益也不小啊?” “亲家的和自己的哪个方便啊?走,咱们去给倒霉的何会长上柱香。” 两人走后,宫梓桓默默从芭蕉树后走了出来,看向那两人的背影,目光冷如冰刃。 “父亲,昨夜的爆炸案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何家的书房里宫勋正弯腰拿着放大镜惬意地观摩着陈列的古董花瓶,宫梓桓却推门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什么?你小子在何家浑说什么?你小声点!” 宫勋一惊,差点失手打碎了一旁的花瓶。片刻他便神色如常,惬意地坐到原本属于何立群的位置上把玩着青玉镇纸。 “是不是你?昨夜我着急救人,没有细想。今天忙着处理丧仪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明白了?觉得是你老子干的坏事?” 宫勋打量了一番宫梓桓,难掩得意。他生平坏事做绝,连选亲家都是唯利是图,难怪如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会怀疑自己。 可是他真的庆幸何立群死得如此干脆,何家的产业能够及时填补他军费的亏空,他倒觉得真是一份大礼。不仅可以收回当初他割肉给何立群建兵工厂的地,那些厂房设备也尽是他的了。 “不是你吗?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得意,让何家人察觉了会捅出大篓子的!” 宫梓桓脱了外套随意坐下,抬手撑起额头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留意着宫勋的神情,却找不出什么破绽,老狐狸太精明,他知道就算是父亲干的,他也无可奈何。 “儿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小熙不是已经嫁你为妻了吗?那她家的不就是我家的吗?” “父亲,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太心急,如今找不到凶手,就不要上赶着去当嫌疑人。” 父子交谈之际,走廊里传来银翠几声压低的呼喊声,宫梓桓惊觉刚才的谈话怕是被人听了去。他夺门而出,看到走廊尽头何纯熙扶着墙,背影凄寂。银翠几乎快要撑不住何纯熙的身体,两人齐齐倒地。 ‘熙熙,怎么了? “不要碰我!” 何纯熙面无血色,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缩着身体刻意躲避着宫梓桓的碰触,就算他没有参与暗害她父亲,但是他是宫勋的儿子。 “不是,不是那样的,父亲没有那样做,我向你保证。”宫梓桓从来没有如此没底气,他是真的慌了神,什么冠冕堂皇理论分析也拿不出来,只是红了眼睛一遍又一遍与何纯熙解释。 书房里,宫勋慢悠悠走了出来,见儿子在女人面前吃瘪的不争气模样,他暗暗不爽。却仍然装模做样走上前安慰:“小熙啊,你误会了,我跟梓桓不是那个意思啊,你们夫妻本是一体,何家受屈辱就是有人在宫家脸上践踏,同样的,这何家的产业自然跟宫家也是挂钩的嘛。你父亲承诺过会赞助我军费的。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我跟你父亲可要好了,怎么会害他呢?” “够了!父亲别说了。” 宫梓桓生怕宫勋的话会让此时敏感脆弱的何纯熙曲解,他强硬抱起何纯熙回到她的房间,任凭她挣扎无果,发狠咬了他的手臂。 “你放开我,你是不是想拦着我?怕我查清楚真相?” 何纯熙拿起身边可以接触到的一切,茶杯,枕头,被褥一一砸向宫梓桓,她眼睛里是关不住的恨意。 “熙熙,你听我说,你误会了。父亲他确实看重何氏产业,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真的没有这样做,就算你不相信父亲,那你相信我好吗?” 就算被茶杯砸在身上,茶水泼了一身,宫梓桓仍未放弃上前,他脱了脏了的外套扔在一边,上前一把拥住了发疯的何纯熙,一直重复着:“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口腔里泛着血腥味,何纯熙垂眼看着宫梓桓的衬衫上一排沾着血的牙印,渐渐平静下来。 绝望而又无力,是她害了父亲,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嫁宫梓桓,殊不知落入了这样的谋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何纯熙皱着眉推开了宫梓桓的。 “宫梓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参与?” “熙熙,我没有。我父亲,他,他也没有。我会调查清楚,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我不会包庇他,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何纯熙感觉到宫梓桓的身体在发抖,他的眼泪掉在她的肩上,浸透了她的衣服。悲愤交加,她又呕出两口血,宫梓桓发了疯地叫喊着医生,她死死抓着宫梓桓的手逼他起誓。 “好,好,我向你发誓,向仙逝的岳丈发誓,我没有害你,更没有害岳父。我一定替你找出真凶,决不轻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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