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看了看周围，陷入回忆：“就是在这里，云锦楼。我们为了争一个雅间大打出手，最后不打不相识认识的。” “当时朝阳才十一岁，还不是如今这副循规蹈矩的乖巧模样，任性又泼辣。我当日约了人来云锦楼谈事，早便让侍从来预订雅间，不料云锦楼的伙计弄错了，一间雅间接了两单预订。” </p>
“另一单是萧旭谦。” </p>
“于是我们两批人就碰到了一起，谁都不肯退让。萧旭谦那厮惯会装模作样，他分明也不想退让却不自己出面，一副要好好与我商量的作态。我最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呛了他几句。” </p>
“这一呛不得了，和他同行的朝阳听不得了，直接就要和我动手。”裴誉捂着心口，“现在一回想起朝阳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要与我这个兄弟动手，我就心口疼。” </p>
“你们那时并未交好。”萧旭尧好心提醒。 </p>
裴誉：“……” </p>
“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p>
“我和朝阳打那一架都觉得对方身手不错很是欣赏对方，恰好云锦楼的掌柜空出一间雅间来，我们不用再争抢，朝阳又主动提出将雅间让给我，他们去另一间，我觉得她为朋友出头够有情有义，不争执不休主动退让心胸够宽广坦荡，对她更加欣赏。” </p>
“此后又接连有几次交集，渐渐地，我与她的关系便好了起来。” </p>
“从前的朝阳与现在差别大了去，她那样为萧旭谦，萧旭谦如今竟……”裴誉皱起了眉，“我真为朝阳不值！” </p>
“朝阳也是，她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武功有才学武功，要样貌有样貌，不说是像大公主一样有堪为大燕朝第一美人的容貌，长得也不算差，在盛京城的闺秀中排个前五是足够的。” </p>
“她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萧旭谦。” </p>
“现下好了，不知得躲在庄子上如何伤心呢。” </p>
躲在庄子上伤心？ </p>
萧旭尧想起了那夜院中瞧见少女喝醉落泪的场景。 </p>
他问她为什么喝酒，她说心情好。 </p>
真是心情好吗？ </p>
心情真好的话，又怎么会哭。 </p>
他问她为什么心情好，她说就快要能退婚了。 </p>
那副样子比起心情好，分明更像心情不好的买醉。 </p>
诚如裴誉所言，她看上谁不好，怎就偏看上了萧旭谦。 </p>
从前以为萧旭谦纵是怀着目的接近勇诚侯府，待她至少是真心的，当初萧旭谦进宫去求赐婚，他就在现场。 </p>
萧旭谦那副深情非她不娶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p>
早知萧旭谦会如此负她，他当时……就该出言拦下赐婚。如此，她如今也不至于这般连番遭受打击。 </p>
幸而她够果断。 </p>
饶是伤心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选择退婚。 </p>
只能说不愧是她，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 </p>
当年年仅六岁便能从绑匪手中果敢用计脱身，为躲绑匪搜查不惜躲进乞丐堆伪装成小乞丐一个月之久也不暴露分毫，后遇到他认出他，没有半点犹疑便站出来表明身份求救。 </p>
怕他不救她，还当即许了好处。 </p>
说救下她勇诚侯府上下必对他感激万分，他能得勇诚侯府一个人情。说完又像是怕他误会介怀，补充说她知晓他是太子并不需要勇诚侯府的人情，但多有个朋友多条路，他不吃亏。 </p>
她说若他觉得麻烦，不必亲自带上她，借她点钱给她买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回京就行。 </p>
他当时就觉得她很与众不同。 </p>
若是别家娇养在闺中的六七岁姑娘遇到那样的情况，不被吓得哭喊害怕就不错了，断然做不到她那般冷静自救。 </p>
最终他还是将她一道带回京了，连同她那一个月结交的四个小乞丐伙伴一起。 </p>
他不需要勇诚侯府的人情，也不需要与勇诚侯府结交，答应帮她完全是因为她这个人。 </p>
到后来他也没收勇诚侯府的谢礼，只道是举手之劳。 </p>
确实是举手之劳，但他的手可没那么好举。 </p>
那之后没多久，他又回了边疆战场。 </p>
再回来已是四年后，他重伤而归。 </p>
彼年她已经十岁。 </p>
他都快忘了这个小丫头。 </p>
勇诚侯立战功。 </p>
勇诚侯已封无可封，陛下决定封赏其妻女。陛下问当时拖着病体坐着轮椅出现在御书房，欲要来交接部分兵权的他该给她怎样的封赏合适。 </p>
他才想起来陛下问起的人是当年他救过的小姑娘，他对她印象不错，便随意应了一嘴不如赐封郡主。 </p>
陛下原本只是想赐个有名无实的郡主封号，他说不够诚意，随意挑个偏远荒凉的小地方赐给她作封地。 </p>
这样他们既不损失什么，又能很好地安勇诚侯府的心。 </p>
罢了他又说，既然都封赏了这许多，不如再赐一个封号，朝阳。 </p>
会想到这个封号，是突然回想起当年从那个乞丐聚集的破屋出来时，恰逢天边朝阳升起，小姑娘欣喜地喊了一声“看，朝阳好美”。 </p>
他自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旖念，只是对她有些印象，陛下问起时他又恰心血来潮多说了那么几句。 </p>
是什么时候待她有些不同的呢？ </p>
他其实也不清楚。 </p>
大抵是对她本就有些不错的印象，每逢宫宴总不自觉多看她几眼、偶尔在街上瞧见总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时日久了不知不觉便如此了。 </p>
真正意识到对她不同，是在一年前。 </p>
城郊，杏花林，斜阳暖照，清风过，漫天飞花，她折枝作剑在花海中武了一套不算娴熟的剑法。 </p>
她似乎很开心，脸上洋溢着笑。 </p>
比那漫山盛开的花还要耀眼几分。 </p>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真长大了。 </p>
可惜他活不久，不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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