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九沉吟片刻,心中暗忖:“若是以点穴之法制住这老者,又将如何?” “然点穴之术,非但要求施者真气浑厚,更需认穴精准,出手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对方但稍动身形,便足以令指尖错穴,反成虚招,失去先手,陷于被动。” “且此老者身形枯槁,但声音洪亮,无疑乃内力澎湃之辈,身手自是不凡,与之相较,点穴一途,实难奏效。高手过招,点穴之术,鲜少施用。” 念及此处,陈天九眉头紧锁,更显忧虑。 而那老者亦是眉宇间若有所思,仿佛已洞悉陈天九心中所想,遂缓缓言道:“你我二人,既已倾心相告,各言困境,何不坦诚相对,共谋良策,以求脱困?” 陈天九闻言,剑眉一挑,拱手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洗耳恭听。” 老者微微一笑,嘴角挂着一抹讥诮之意:“阁下莫非以为,老夫身陷囹圄,便只图苟且偷生,欲借阁下之力,脱此牢笼?” 陈天九心中暗道,此念未尝不有,世间被囚之人,谁不日夜企盼自由天光?然面上却不显分毫,只道:“晚辈确有此念,但前辈行事,必有深远计较,非晚辈所能轻易揣度。” 老者轻轻摇头,叹道:“老夫囚于此地,岁月匆匆,神农谷内外,已是大变。岳千重那厮势力遍布,老夫即便脱困,又能逃往何方?束缚与否,实则无异。” 陈天九眉头深锁,老者之言,虽含无奈,却更显其胸中不平。 他沉思片刻,直言道:“前辈之意,晚辈虽难领悟,但一事不得不虑。前辈若得自由,必寻仇敌,届时晚辈一行,恐受牵连。” 老者非但不怒,反而放声大笑,声震四壁,震得顶上钟乳石微微颤动,“哈哈,阁下快人快语,老夫心甚慰之。闻阁下欲携友至此,借清泉疗疾,老夫已知阁下心中忧虑。老夫在此多有不便,留之非宜,去之又恐生变故,实为两难之境。” 陈天九微微颔首,坦承其虑。 老者见状,目光炯炯,轻挑眉梢道:“倘若老夫既不离去,亦不滞留,是否可解阁下心头之虑?” 陈天九面露惑色,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老者神色淡然,语含决绝:“待阁下携友到来之时,老夫愿自断经脉,以绝后患,如此,阁下自可安心无虞。” 陈天九心中微动,暗道:此人历经沧桑,尚能忍辱负重,何以至此? 他凝视老者,正色问道:“前辈此举,实令晚辈费解。前辈何不直言所愿,何必如此决绝?” 老者与他对视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神色凝重:“阁下勿需诧异。老夫此言,字字肺腑。老夫自囚于此,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有一事未了,若阁下能助老夫达成心愿……” 言及此处,他目光转向壁上古画,续道:“老夫愿将神农谷秘传之逍遥诀心法,及这副残躯,一并相赠。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陈天九心中暗叹,此二者皆非他所求,但见老者言辞恳切,或可解去心中疑虑,遂拱手道:“前辈请言,若晚辈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老者目光迷离,似忆往昔,缓缓言道:“只望公子送一信物至中州都城千机总堂,交予秦掌柜,便言神农谷故人萧剑鸣心愿已了,尘归尘,土归土,何处来,何处去,请其勿再挂念。” 陈天九眉头微皱,深知此言必有深意,却也未加多问,只是心中暗自计较。他知老者若肯配合,自有应对之策。 于是,他悄然凝聚真气,暗自戒备,步至老者身前,蹲下身子,轻声道:“晚辈有一计,不知前辈可愿一试?” 老者凝视其目,似欲窥其心意,缓缓言道:“愿闻其详。” 陈天九微微一笑,道:“请前辈勿运真气。” 老者微露讶色,却未加抵抗。只见陈天九倏地一指点出,正中老者脖颈之睡穴。老者身躯一震,随即便倒睡于地。 陈天九见状,心中暗喜,知其肯配合,倒省却诸多麻烦。 他微微一笑,再次一指点出,老者悠悠醒转,双目圆睁,惊道:“阁下真气至阳至刚,莫非练得竟是那天墟观的先天真经?” 陈天九神色间不置可否,缓缓起身,步履从容,边走边言道:“他日晚辈携友归返,便请前辈好生歇息,待诸事妥帖,自当为前辈解去束缚,届时前辈欲往何方,皆由前辈自行决断,晚辈绝不相干。” 言尽于此,他身形一晃,倏忽间已没入地道深处,唯余一缕清风萦绕,与老者那深邃的目光。 陈天九沿曲折地道缓缓而回,未及榻底之隙,忽觉上方屋内,丝竹之音隐约,夹杂着几分缠绵悱恻之意,正是神农谷主岳千重与夫人共修“逍遥诀”时,所独有的韵律,令人心生遐想。 他嘴角微勾,心中却暗自苦笑,深知此等双宿双飞之乐,非他此刻所能介入,遂收步不前,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凝神,运功调息,静候时局之变。 时光荏苒,不知几更鼓响,屋内乐声渐歇,归于一片宁静。 须臾,谷主夫人那温婉中带着一丝幽怨的声音,轻轻响起,“张墨羽威名远播,四海之内谁人不晓?而我夫君神农谷主,亦非任人欺凌之辈。段无双那孽徒,屡次挑衅,我夫妇二人岂能坐视?世人若知,或道我夫妇念及旧情,给张墨羽几分颜面;若不知者,岂不笑我等怯懦无能,畏惧他人威名?” 岳千重轻笑一声,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夫人啊夫人,你总是这般多思多虑。段无双那小子,不过是一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夫人忽的“哎呀”一声,不禁娇嗔,声音中既有撒娇也有不满:“你呀,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跟年轻时一样,没个正经。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岳千重哈哈一笑,随即温柔地安抚道:“夫人言之有理,我已将此事飞鸽传书于张墨羽,以他的性情,定会迅速处置那孽徒,还飞铃一个公道。夫人且放宽心,静待佳音便是。” 夫人闻言,语气中略带惊疑,“夫君是说,张墨羽不日将至?” 未待回应,她又语带忧虑地说道,“即便如此,也不知他何时至此,飞铃这丫头今夜所受委屈,实是让人心疼。我想让她去飞燕家暂住几日,避避风头,你意下如何?” 岳千重笑道,“夫人爱女心切,我岂有不应之理?飞铃与飞燕姐妹情深,相聚亦是好事。此事便依夫人所言。” 陈天九在暗处听得真切,心中暗自叫苦,暗道这张墨羽前辈,虽未谋面,但江湖传言,此人性格孤傲,行事雷厉风行。自己因欧阳夏等人之谣言,无端与他生有嫌隙,此番若被卷入其中,只怕难以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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