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檀急了：“你如何知道分量合不合适？你不准去！”</p>
崔泠非但不听，反而加快了速度。</p>
眼看着他要出院子了，梁檀当即恼了：“崔泠，给我停下！”</p>
崔泠还是往外走。</p>
“给本宫停下！”梁檀第一次在他面前，以本宫自称。</p>
崔泠猛地停下脚步，许久才转身看向她，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你现在，不是皇后。”</p>
“你也知道我不是皇后？”梁檀板着脸走到他面前，“我现在唯一的身份，是你崔泠的对食，你若执意忘了被刺杀的事，半点不做准备，到时候万一死了，你说我会处于何等境地？”</p>
崔泠垂着眼眸不肯看她。</p>
梁檀深吸一口气：“再说我当初的死，和泄露天机根本没有关系，你若因为担心我会死，便将这两件事强行按在一起，那才是大错特错。”</p>
说罢，她放缓了语气，“更何况，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若死了，即便你那些仇家不动手，我也不会独活。”</p>
崔泠怔了怔，总算肯看向她了。</p>
“所以你与其纠结什么天机不天机的，不如想办法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知道吗？”梁檀目光温柔，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p>
崔泠定定与她对视，许久才垂下眼眸。</p>
梁檀知道这便是被说服了，笑着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刚才嚷嚷这么大声，不会被人听到吧？”</p>
“不会，院中无人。”崔泠心不在焉地回答。每次他回到住处，那些服侍的人便会陆陆续续离开，现下他回来这么久了，那些人应该也都走了。</p>
梁檀却不放心，从屋里探出头巡视一圈，确定外头没人后才松一口气。</p>
“还有些饭菜，都吃完吧。”她看了眼桌子。</p>
崔泠低低应了一声，便在桌前坐下了，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用膳。</p>
梁檀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惆怅开口：“我该等你生辰过后才再说的。”她光想着过生日高兴，他说不定没那么生气，却忘了一年才过一次生日，她不该破坏美好的一天。</p>
听出她话里的歉疚，崔泠抿了抿唇：“是我不对，你为我好，我却发脾气。”</p>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梁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p>
崔泠：“……”</p>
梁檀看到他的表情，没忍住乐了。</p>
崔泠也跟着笑了笑，只是心里的担忧却只增不减。</p>
转眼到了休息时间，梁檀先一步去床上躺下，崔泠也打好了地铺，等她躺好后吹熄了灯。</p>
梁檀很快睡去，崔泠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安静躺在地上数她的呼吸。</p>
或许是因为地铺太柔软，也可能因为环境太安静，他数了一会儿后也跟着困了。然而崔泠却不肯睡，打起精神强撑着，每次克制不住地闭眼睛时，便死死掐住手心，靠疼痛让自己清醒。</p>
就这样熬了一个晚上，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中时，他起身看了眼床上的人。</p>
没有消失。</p>
他轻笑一声，去屏风后换了衣裳便去当值了，叫了一个宫女白天一直跟着梁檀，等到了晚上，又重复前一晚做的事。</p>
反复几日后，梁檀只觉得崔泠的气色越来越差，精神也越来越不好，偶尔同她说话的功夫都能睡着，像是累到了极致。</p>
“朝堂近来如何？”又一次晚膳时间，看着崔泠眼下越来越重的黑青，她蹙起眉头问。</p>
崔泠抬眸看向她：“没什么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p>
“无聊么，想听你说说外面的事。”梁檀轻笑，心底却愈发疑惑，朝堂无事，他也每日按时下值，为何看起来这般疲累？</p>
正走神时，崔泠突然开口：“还要汤吗？”</p>
梁檀回神，看了眼不知何时被自己喝空的碗，不由得笑了一声：“今日的汤很鲜美，便忍不住多喝两口。”</p>
崔泠扬唇，从她手中接过空碗盛汤。</p>
梁檀眼尖，瞬间就看到了他右手心里的掐痕，当即攥住了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p>
崔泠一顿，不动声色地从她的桎梏中挣开：“无事，不小心碰到了。”</p>
“胡说，根本不是碰到的，”梁檀蹙着眉头，再次将他的手拽过来，看到深浅不一的痕迹后顿时心疼，“为何掐指自己？”</p>
崔泠抿唇不语。</p>
梁檀却不肯让他轻易糊弄过去：“还有，为何你近来越来越疲累？”</p>
崔泠还是不说话。</p>
梁檀见状顿时恼了，直接就站了起来：“崔泠！你说不说！”</p>
话没说完，几个宫人便进来送糕点了，听到梁檀连名带姓地呵斥掌印，顿时吓得直接跪下。</p>
梁檀也没想到这时会突然有人来，一时间骑虎难下，继续发作吧，怕在这么多人跟前下了他的面子，有损他掌印大人的威严，可不发作吧……哪有脾气发到一半就停下的，未免也太窝囊了。</p>
她蹙着眉头正为难时，平日只手遮天权势滔天的掌印大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放缓了声音哄人：“你别生气，我说。”</p>
梁檀：“……”</p>
崔泠话音未落，跪着的众人便已经惊呆了。</p>
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梁檀只能先叫众人下去，接着才板着脸坐下：“说吧。”</p>
崔泠眼眸微动，片刻后才开口：“我怕你会突然消失。”</p>
梁檀：“？”</p>
“怕你……遭天谴。”崔泠说着，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抓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p>
梁檀痛得眉头微蹙，却没有挣脱他的桎梏，静了静后无奈开口：“遭什么天谴，我都说了，上一世只是意外，跟泄露天机无关，还有……崔泠，你看看我。”</p>
她说着，突然凑上前去。</p>
崔泠看着她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另一只扶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袍，直到她停下才略微放松。她靠得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崔泠下意识屏住气息，生怕呼吸交错，自己会冒犯了她。</p>
“你看看我，崔泠。”她又一次开口。</p>
“看……见了。”崔泠答得艰难。眼前这张脸年轻、美貌，皮肤吹弹可破，唇角也没有了岁月的痕迹，可眼睛却和从前一样，纯粹、明亮，即便时光往复，也没有任何变化。</p>
“我现在，是个大活人，”梁檀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回来了，是不会突然消失的。”</p>
崔泠定定看着她，许久，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脸。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刻意忽略了。</p>
梁檀直起身，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睡吧。”</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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