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没有扭头，却在某片阴影落下时，及时揽住了她，他的躺椅顿时承载两人重量，不甘重负地发出吱呀一声响。</p>
梁檀在他怀里调整好角度，攀着他的肩膀小意温存。</p>
“……你以为这样，便能糊弄我了？”</p>
“我拒绝他了。”</p>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p>
崔泠一愣：“你说什么？”</p>
“我拒绝他了，”梁檀直起身，笑着看身下人，“明日一早，他便会独自离开。”</p>
崔泠哑然许久：“怎么会……”</p>
刚说三个字，便对上了她充满爱意的眼睛，似乎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了。</p>
“其实他也未必需要帮忙，不过是初离了父母，找个理由来撒撒娇罢了，”梁檀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好好哄一哄他便好了，你倒好，不哄就算了，还动不动就给人脸色，心是不是太狠了点啊崔大人？”</p>
“……他明知我们用了多少年，才从那座宫里出来，如今张嘴就要我们回去，我态度自然不会好。”崔泠说得莫名心虚。</p>
梁檀轻嗤一声，抬手捏住他的脸：“所以，还气吗？”</p>
崔泠定定看着她，许久突然问一句：“所以，在你心里，江山社稷和皇上，都不比我重要？”</p>
梁檀意外：“你怎会这样问？”</p>
崔泠顿了顿，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过了，正要张嘴为自己找补，梁檀便凑到了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崔泠，我是为你而活的。”</p>
崔泠瞳孔轻颤，一瞬间失去所有声音。</p>
梁檀满意地看他一眼，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继续看月亮。崔泠无言许久，才默默抱紧了她的腰。</p>
院子外，小皇帝轻叹一声，转身往偏殿走，宫人急忙追上：“皇上，不是说要再求求太后吗？”</p>
“不求了，”小皇帝想起梁檀那句‘初离了父母想撒撒娇’，心里一阵熨帖，“母后说得对，我如今已长大成人，该撑起一片天地了。”</p>
翌日一早，他便提出了告辞。</p>
梁檀和崔泠将人一路送出行宫，看着马车远走时，两人握紧了彼此的手。</p>
十日后，小皇帝来了信，梁檀看完笑盈盈地抬头：“不是说他已经长大，不必再出手相帮了吗？”</p>
“举手之劳罢了。”崔泠不肯承认。</p>
梁檀斜了他一眼，继续看小皇帝夸赞崔大人如何厉害。桌上香炉散出点点白烟，旁边散了一堆书信，崔泠将桌案整理妥当，坐在她身边看书，屋里再次静了下来，只偶尔响起翻书的动静。</p>
行宫中岁月悠悠、时间缓慢，等又一个中秋，梁檀才惊觉他们已经离开皇宫将近一年了。</p>
“梁檀，梁檀……”</p>
梁檀猛地回神，看到崔泠后睁大眼睛：“怎么了？”</p>
“你近来总是发呆。”崔泠说着，伸手抚平她眉间褶皱。</p>
梁檀顿时一脸歉意：“抱歉。”</p>
“不过是发呆，有什么可道歉的。”崔泠笑了笑，朝她伸出手，“跟我来。”</p>
梁檀眼眸微动，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p>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行宫里四处都点了灯笼，红彤彤的透着喜庆。</p>
两人牵着手穿过庭院园林，又经过小桥假山，终于在一片空地前停下。</p>
“这是？”梁檀看着面前方方正正的土地，有点迟疑地看向崔泠。</p>
崔泠笑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在宫里辟块地种菜么。”</p>
梁檀眨了眨眼：“我只是随口一说……”</p>
说完，才发现他的袖口有些脏。</p>
不对，不止袖口，还有衣摆靴子，都是脏兮兮一片。</p>
“只是随口一说么，”他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p>
“……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梁檀重新看向空地，只见土壤已经翻好，隐约可见上面有化肥的痕迹，显然是已经整理过，并非只是随意找了块地。</p>
崔泠点头：“你喜欢的东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p>
说完，想起她刚才说只是随口一说，顿时又皱起眉头，刚要说些什么，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p>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的主动依然能让他狠狠心动，崔泠看向她的眼睛，喉结轻轻动了一下。</p>
“谢谢崔泠。”她笑盈盈开口。</p>
如今的她也快四十了，眼角多了些皱纹，崔泠却觉得她越来越美，多看一眼仿佛魂魄都会被吸走。</p>
然而他却丝毫不怕，恨不得将自己全部都双手奉上。</p>
“梁檀，我心悦你。”</p>
他身上脏兮兮的，还站在一块刚翻好的菜地前，时机实在不算好，可梁檀却被迷得丢了三魂七魄，毫不嫌弃地给了他一个拥抱。</p>
“崔泠，我今年还是没给你准备礼物，”她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明年你生辰时我再补上如何？”</p>
“你要送我什么？”崔泠笑问。</p>
梁檀抬头，狡黠地看向他：“得看你想吃什么菜。”</p>
崔泠恍然：“看来我今后每年的生辰礼，都将是这块地里种出的蔬菜了。”</p>
“不好吗？”梁檀反问。</p>
崔泠哭笑不得：“自然好，只要你一直在，吃什么都是好的。”</p>
说着话，便开始与她讨论这个时候种什么更合适，两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选些最简单好活的试试。</p>
“明日去集市上买些苗子吧。”崔泠牵着她的手往回走。</p>
梁檀来了兴致：“我们一起去吗？”</p>
“不然呢？”崔泠无奈。</p>
梁檀笑了：“那顺便买些炸糖糕，许久没吃了，真的很想念。”</p>
“宫中御厨做的不比市井小贩精细？你偏偏不喜欢，真是古怪。”</p>
“你不懂，有些吃食，只有市井小贩做得才好吃。”</p>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聊的是再小不过的事，却讨论得热热闹闹。</p>
洗漱之后，梁檀便先一步去了床上，等崔泠熄了灯过来，便摸着黑抱上了他。</p>
“明日不想去赶集了？”崔泠幽幽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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