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明本以为来人会是大厨，没想到等来的是饭店经理。 “你好，同志，我姓李，是国营饭店的经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到王思明跟前，低声说道。 王思明点了点头，李经理便领着王思明从饭店的后门出去，进了一个幽静的小院。 王思明打量着国营饭店的后院，院子不大，门口两边各摆放着几个大泔水桶。 东边的棚子里，柴火码放的整整齐齐，西边的好像是个杂物房，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 杂物房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杨树，此刻两人就站在树下。 李经理见王思明好整以暇地站着，只顾着打量院子，也不开口，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来一支，递给王思明。 两人点上烟，抽了几口，李经理这才问道：“小兄弟，你这是有门路？” 李经理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指了指手腕。 王思明眉眼低垂，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门路不门路的，可不好说，我是听说，咱国营饭店要招人？” 李经理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我这边已经向上边提交了申请，估计明天就有批复下来了”。 他说着顿了顿，“你对饭店的工作有兴趣？” 王思明脸上绽放出一片笑容，“我有个哥哥，想学厨艺，一直没机会” 李经理暗自琢磨着，这小兄弟，话里话外的意思，东西他有，但只能换工作。 可自己新申请的饭店名额，本来是留给小舅子的，如果给出去，恐怕家里媳妇又要哭闹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自己领导的儿子要结婚了，女方要的三转一响却一直凑不齐。 昨天见领导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果自己解了领导的燃眉之急，说不得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 李经理深吸了一口烟，迅速做出了决定，“小兄弟，等名额下来，可以让你哥哥来试试。 如果人还可以，我会安排他在后厨，但能不能当大厨的徒弟，我可说了不算。” 王思明吐出一口烟，脸上的笑容扩大，“那就谢谢李经理了！” 接下来，两个人低声嘀咕了一会儿，李经理说了下需求，王思明挑了挑眉，这家伙想要两块手表，要求是男女对表。 女表自己也有，没什么问题。一对手表算下来，二百五十块，再加上手表票，整体价值大概三百六十来块了。 换一个公社国营饭店的工作，倒也合理！ 两人约好了明天下午在国营饭店见面，就各自离开了。 等王思明慢悠悠地回到小舅家时，娘和小舅妈已经带小妮回来了，几人已经吃过了午饭。 见王思明回来，张翠花又跟小舅妈说了几句话，就挎上篮子，带着两人回家了。 一路上王小妮缠着王思明，一会儿要背背，一会儿要抱抱，王思明也由着她。 最后还是在张翠花的怒吼下，王小妮才不作妖了。 几人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了，中午那爷几个自己做的饭，锅也没刷，厨房弄的乱糟糟的。 张翠花一边抱怨着，一边忙着收拾家里，王思明则把衣服换了下来，去院子里洗衣服。 话说，自己就这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还是之前跟张翠花撒娇卖乖了好几天，才给买的，其余的衣服都打着补丁。 等明天进城后，一定要给自己多置办几身。 啊，肥皂也没有，这衣服能洗干净吗？王思明用力揉巴了几下，就被张翠花给抢了去。 “娘来！你个男人家的，哪会洗衣服啊！” 张翠花重新打了一盆水，抓了一把皂角，用石头砸碎了，放在水盆里，把水里的皂角揉搓了一会儿，整盆水就泛起了泡沫。 捞起水里的碎渣，就把衣服浸到盆里揉搓了起来，没一会儿，衣服就洗的干干净净，挂在晾衣绳上。 “晒着吧，现在日头大，没一会儿衣服就能干！”张翠花把水倒了又转身去忙活别的。 “娘！”王思明打了个哈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张翠花没好气地说，“没有！困了你就去眯一会儿吧，天这么热，在院子里杵着干啥。” “嗯。”王思明回到里屋，发现王小妮已经呼呼睡着了，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心大啊，随即躺在了炕上，转眼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王小妮已经不在屋里，估计又跑出去疯玩了。 王思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饭盒，糟了，忘记放在凉快地方了，天这么热，红烧肉可别坏了。 他连忙穿鞋跑到外屋，怎么也没找见这个饭盒。 这时，张翠花抱着柴火进来，一看就知道王思明在找什么，“别找了，早就让我放地窖了，地窖里凉快，晚上拿出来吃。” 张翠花瞄了王思明一眼，“你这红烧肉，是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 王思明身体一僵，大意了，自己现在是不可能有钱的，娘要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呢。 王思明硬着头皮点点头，“对，今天中午请强子他们吃饭，找小妮，他们跑前跑后出大力了。 刚好今天供应有红烧肉，就想着带一份回来给娘吃。” 张翠花脸上忍不住笑意，又赶紧板起脸来教训道：“娘不知道你的私房钱是怎么挣的，也知道你不想跟人说！ 但你必须得跟娘保证，昧良心的事咱不干！犯法的事更不能干！” 王思明身体放松下来，赶紧向张翠花保证，母子两个又说说笑笑起来。 可他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张翠花就翻脸了。 王家父子已经下工回来，张翠花召集全家在里屋，先把今天的事给说了一遍，没待任何人反应，就朝着王思明一声大喝，“跪下！” 王思明都懵逼了，用手指了指自己，“娘，你是不是喊错人了？要跪下的是小妮吧！” 王小妮撅了噘嘴，藏到王老实身后不说话。 张翠花指着王思明，“没错，就是你！给我跪下！” 王思明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张翠花盘腿坐在炕上，抄起笤帚疙瘩，“啪”往炕上用力一拍，“说吧！你今天错哪了？” 王思明环顾了家人一眼，只见爹跟两个哥哥垂着头，家里人谁也不敢吭声。 王思明看着张翠花，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开口“娘，我，我错哪了？” 张翠花双眼一瞪，继而眼眶发红，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还不知道错哪了？好，三儿，我问你！ 你觉得你是谁，赵云还是吕布？你打得过拐子吗？你确定是去帮忙，不是给公安拖后腿的？ 你救小妮的心没错，但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你不能犯傻！ 今天这是万幸，把拐子给抓住了，但如果不顺利呢？别说小妮救不出来，搞不好把你也得搭进去！ 到时你让娘怎么活？啊？” 王思明呆呆地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翠花终于忍不住，泪水簌簌而下。 她用手背狠狠地抹了几把，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娘是个自私的人，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所以你们，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先顾好自己，别犯傻，更别去见义勇为，娘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 王思明心中五味杂陈，张翠花的这番话，放在现在这年代，如果被别人知道，肯定是要被诟病，甚至批判的了。可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质朴的疼爱！ 王思明不知道以后，自己是否会成为见义勇为的人，但他会牢记张翠花的话。 倘若真到了必须“犯傻”的那一刻，也必然是他永不后悔的选择。 “娘，我知道了，大哥、二哥、小妮也知道的。” 王思明几个一起哄着张翠花，好一会儿，张翠花才破涕而笑。 王思明松了一口气，脸色臭臭地道，“娘！以后再训话，能不能先吃完饭再训啊！ 别忘了，锅里还有红烧肉呢！” “红烧肉？！”其他人眼睛一亮，张翠花一笤帚疙瘩从王思明身边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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