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整件事中,我达到了某种程度上一贯的超脱。 “正如我所说,生存是可能的。在他嘲弄的微笑背后总是有一种承诺,他知道重大的事情或者可怕的事情,和我无法猜测的黑暗层面有来往。 一直以来,他都贬低我、攻击我,因为我对感官的热爱、我不愿杀人,以及杀人会让我近乎昏厥。 当我发现我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十字架对我没有影响时,他放声大笑,当我问起上帝或魔鬼时,他会紧闭双唇嘲笑我。 ‘我真想有一天晚上能见到魔鬼,’他有一次带着恶意的微笑说,‘我会把他从这里追到太平洋的荒野。我就是魔鬼。’当我为此震惊时,他哈哈大笑起来。 但实际情况只是,因为我讨厌他,我开始不理会和怀疑他,但又以一种超脱的着迷来研究他。 有时我会发现自己盯着他的手腕,我从那里获得了吸血鬼的生命,然后我会陷入一种极度的静止,以至于我的思维似乎离开了我的身体,或者说我的身体变成了我的思维; 然后他会看到我,固执地无视我的感受和渴望知道的东西,然后伸手粗暴地把我摇醒。 我以一种在凡人生活中从未有过的明显的超脱忍受着这一切,并开始明白这是吸血鬼本性的一部分: 我可能坐在普安特迪拉克的家里,几个小时地想着我弟弟的凡人生活,看到它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短暂而圆满,现在明白了我为他的死而哀悼、像发狂的动物一样攻击其他凡人时那种徒劳无益、毫无意义、肆意浪费的激情。 那时所有的混乱就像在雾中疯狂的舞者; 而现在,在这种奇怪的吸血鬼本性中,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悲伤。 但我没有沉思这件事。别让我给你那种印象,因为沉思对我来说是最可怕的浪费; 而是我环顾四周我认识的所有凡人,把所有生命都视为珍贵的,谴责所有无益的内疚和激情,它们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只是现在作为一个吸血鬼,我才真正了解了我的妹妹,禁止她去种植园,让她去过城市生活,那是她非常需要的,以便了解她自己的人生时光、她自己的美丽,然后结婚,而不是为我们失去的兄弟或我的离开而沉思,或者成为我们母亲的保姆。 我为他们提供了他们可能需要或想要的一切,甚至最微不足道的请求都值得我立即关注。 当我们晚上见面,我会带她从我们的公寓出来,沿着狭窄的木制街道走到月光下绿树成荫的堤岸,品味着橙花的香气和温柔的温暖,几个小时地谈论她最隐秘的想法和梦想,那些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当我们独自坐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时也会对我耳语的小幻想。 我会看到她在我面前甜美又触手可及,一个闪闪发光、珍贵的生命,很快就会变老,很快就会死去,很快就会失去这些时刻,这些时刻在它们的切实感受中错误地……错误地向我们承诺了永生。 仿佛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直到我们中年,回首过去和展望未来的岁月一样多的时候,我们才能够理解它的意义。每一刻,每一刻都必须首先被知晓,然后被品味。” “是超脱让这一切成为可能,莱斯特和我带着一种崇高的孤独在凡人的世界里穿梭。所有物质上的烦恼都离我们而去。我应该跟你讲讲实际的情况。 “莱斯特一直都知道怎么从穿着华丽、有其他奢华迹象的受害者那里偷东西。但住所和保密的大问题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怕的挣扎。我怀疑在他绅士的外表下,他对最简单的财务问题都痛苦地无知。 但我不是。所以他随时都能弄到现金,而我能投资。 如果他不在小巷里从死人身上掏钱包,他就在城里最豪华沙龙里最大的赌桌上,利用他吸血鬼的敏锐从年轻的种植园主儿子们那里吸走金子、美元和地契,这些人觉得他的友谊具有欺骗性,他的魅力很诱人。 但这从未给他想要的生活,所以为了那个,他把我带进了超自然的世界,这样他就可以得到一个投资者和管理者,对于这个人来说,凡人生活中的这些技能在这之后的生活中变得极其宝贵。 “但是,让我描述一下当时的新奥尔良,以及它后来的样子,这样你就能理解我们的生活有多简单。 在美国没有哪个城市像新奥尔良。这里不仅有构成其独特贵族阶层的各个阶层的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后来还有各种各样的移民,尤其是爱尔兰人和德国人。 然后不仅有黑奴,他们还未被同化,穿着不同部落的服装,有着不同的举止,还有不断壮大的自由有色人种阶层,那些我们混血和来自岛屿的了不起的人们,他们造就了一个了不起的、独特的工匠、艺术家、诗人和着名美女的阶层。 还有印第安人,夏天的时候他们会在堤岸上摆摊卖草药和手工艺品。还有在这一切之中穿梭的,在这语言和颜色的混合之中的,是港口的人们,船上的水手,他们大批大批地涌来,在歌舞厅里花钱,为夜晚买下不论肤色深浅的美丽女子,品尝最好的西班牙和法国美食,喝着世界各地进口的葡萄酒。 然后,在我转变后的几年里,又加上了美国人,他们在老法国区上游用宏伟的希腊式房屋建造了这座城市,这些房屋在月光下像神庙一样闪闪发光。 当然,还有种植园主,一直都有种植园主,带着他们的家人坐着闪闪发亮的四轮马车来到城里买晚礼服、银器和宝石,挤满通往老法国歌剧院、奥尔良剧院和圣路易斯大教堂的狭窄街道 星期天,从大教堂敞开的门里传出盛大弥撒的吟唱声,越过军广场上的人群,越过法国市场的喧闹和争吵,越过密西西比河高水位处沿着堤岸静静、幽灵般漂流的船只,密西西比河的水位高于新奥尔良本身的地面,所以船只看起来像是在天空中漂浮。 “这就是新奥尔良,一个神奇而壮丽的生活之地。在这里,一个穿着华丽、优雅地走过一盏又一盏煤气灯下的吸血鬼,在晚上可能不会比其他数百个奇异的生物更引人注意——如果他真的引起了注意,如果有人停下来在扇子后面低语,‘那个男人……多么苍白,多么闪亮……他的动作多么不自然!’ 在这个城市里,吸血鬼可能在这些话还没说出口之前就已经走了,寻找着小巷,在那里他能像猫一样看得清楚,寻找着黑暗的酒吧,水手们在那里趴在桌子上睡觉,高大的酒店房间里可能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坐着,她的脚放在绣花的垫子上,腿上盖着蕾丝床罩,头低垂在一盏破旧的蜡烛的昏暗灯光下,永远看不到巨大的影子在天花板上的石膏花上移动,永远看不到长长的白色手指伸过去按压脆弱的火焰。 “了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个,所有因为任何原因留在这里的男男女女都留下了一些纪念碑,一些大理石、砖块和石头建成的建筑,至今仍然屹立不倒; 所以即使煤气灯熄灭了,飞机飞来了,办公楼挤满了运河街的街区,仍然有一些不可磨灭的美丽和浪漫留存下来; 也许不是每条街都有,但在很多街道上,对我来说,风景永远是那个时代的风景,现在走在这个区域或花园区星光下的街道上,我又回到了那些时代。 我想这就是纪念碑的本质。无论是一座小房子还是一座有科林斯式圆柱和铁艺花边的大厦。 纪念碑不是说这个或那个男人曾经走过这里。不,而是他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的感受一直延续。 当时在新奥尔良升起的月亮现在仍然升起。只要纪念碑还在,它就仍然升起。至少在这里……还有那里……感受还是一样的。” 吸血鬼看起来很悲伤。他叹了口气,好像在怀疑自己刚刚说的话。 “是什么来着?”他突然问道,好像有点累了。“对,钱。莱斯特和我得赚钱。我跟你说过他能偷。但重要的是之后的投资。 我们积累的东西我们必须利用。但我跑题了。我杀动物。但我一会儿再说这个。 莱斯特一直在杀人类,有时一晚上杀两三个,有时更多。他会从一个人身上只喝够暂时解渴的量,然后再去找下一个。 用他粗俗的话说,人越好,他越喜欢。一个新鲜的年轻女孩,这是他晚上的第一顿最喜欢的食物; 但对莱斯特来说,成功的猎杀是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年轻男人尤其会吸引他。” “我?”男孩小声说。他之前一直用胳膊肘撑着身体向前倾,盯着吸血鬼的眼睛,现在他坐直了。 “是的,”吸血鬼继续说道,好像他没有注意到男孩表情的变化,“你看,他们对莱斯特来说代表着最大的损失,因为他们站在生命最大可能性的门槛上。 当然,莱斯特自己并不理解这一点。我后来理解了。莱斯特什么都不理解。 “我给你举个莱斯特喜欢的完美例子。在我们上游有个弗勒尼尔种植园,一片广阔的土地,在蔗糖提炼工艺发明后不久,就很有希望在蔗糖上大赚一笔。 我想你知道路易斯安那州提炼蔗糖。这里面有某种完美又讽刺的东西,我热爱的这片土地生产着精制蔗糖。 我这么说比我认为你所知道的还要更不开心。这种精制蔗糖是一种毒药。 它就像新奥尔良生活的精髓,如此甜蜜以至于可能致命,如此诱人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所有其他价值……但正如我所说,在我们上游住着弗勒尼尔一家,一个古老的法国家族,这一代出了五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 现在,三个年轻女子注定不结婚,但还有两个还年轻,而一切都取决于这个年轻男子。 他要像我为我母亲和妹妹那样管理种植园;他要商谈婚事,在整个种植园的财富都不稳定地依赖于明年的蔗糖收成时筹备嫁妆; 他要讨价还价、斗争,为了弗勒尼尔家族把整个物质世界挡在外面。 莱斯特决定要他。当命运差点让莱斯特落空时,他发狂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抓弗勒尼尔家的男孩,这个男孩卷入了一场决斗。他在一个舞会上侮辱了一个年轻的西班牙裔克里奥尔人。 整件事其实没什么;但像大多数年轻的克里奥尔人一样,这个人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去死。他们都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去死。弗勒尼尔家一片混乱。 你要明白,莱斯特非常清楚这一点。我们俩都在弗勒尼尔种植园猎捕过,莱斯特抓奴隶和偷鸡贼,我抓动物。” “你当时只杀动物?” “是的。但正如我所说,我稍后会讲到这个。我们都了解这个种植园,而且我沉浸于吸血鬼最大的乐趣之一,那就是在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观察他们。 我了解弗勒尼尔家的姐妹们,就像我了解我弟弟小礼拜堂周围那些美丽的玫瑰树一样。 她们是一群独特的女子。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和她哥哥一样聪明; 其中一个,我叫她芭贝特,不仅和她哥哥一样聪明,而且更有智慧。 然而,没有一个人受过管理种植园的教育;没有一个人甚至了解种植园财务状况的最简单事实。 所有人都完全依赖年轻的弗勒尼尔,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夹杂着她们对他的爱,她们热烈地相信他就是天上的月亮,她们可能知道的任何夫妻之爱都只是她们对他的爱的苍白反映,夹杂着这种情感的是一种和求生欲望一样强烈的绝望。 如果弗勒尼尔在决斗中死了,种植园就会垮掉。它脆弱的经济,那种基于每年都抵押下一年收成的奢华生活,都只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 所以你可以想象,儿子去城里参加指定的决斗的那个晚上,弗勒尼尔家的恐慌和痛苦。 现在想象一下莱斯特,像歌剧中的恶魔一样咬牙切齿,因为他不能杀了年轻的弗勒尼尔。” “你的意思是……你同情弗勒尼尔家的女人们?” “我完全同情她们,”吸血鬼说,“她们的处境令人痛苦。我也同情那个男孩。那天晚上他把自己锁在他父亲的书房里立了遗嘱。 他非常清楚,如果他在第二天凌晨四点的剑斗中倒下,他的家人也会和他一起倒下。 他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但却无能为力。 逃避决斗不仅意味着他在社交上的毁灭,而且可能也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年轻人会一直追着他直到他被迫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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