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蓦然觉出不对。</p>
天上尚有微光，地下黑色却浓如烟霾，只一眨眼的工夫，周遭一圈人竟都已不见了。</p>
他呆了呆，刚刚护住还能瞧见的狐狸与伯劳，忽闻天地轰鸣如裂。</p>
鬼门……碎了。</p>
他心尖一抽，生生呕出一口血来。</p>
耳畔鬼哭如潮，凄厉哀缠，摧肝裂胆。江潭凝息定神，抹开千秋剑，一道黑火荡平足下骸涌。旋即落在海面，一步步朝风涯岛走去。所踏之处皆凝薄冰，将黑水之中试图抓挠衣角的白骨尽数冻结。</p>
然而太黑了。他压根看不到风涯岛在何处，只能凭借阵法中残存的血引确定大致方位。</p>
江潭慎然前行，蓦闻一派混杂之中响起两声敲击。那声音极轻，却分外清晰，甫一落成即有通彻三界之威。</p>
一击毕，悲哭嘶嚎立时散去；二击毕，沸腾的骨骸寂然下沉。</p>
风平浪静。</p>
静若山海阒灭。</p>
黑月起，永夜临，灾厄现。</p>
目之能及的光亮全部陨灭。江潭摸出曹都给的夜光石，发觉眼不能视，暗道果如传闻所言，黑月会吸收所有的光与热，唯有源自死亡的辉芒不会被其吞噬。</p>
而后，他再也感应不到自己的血。</p>
……风涯岛，消失了。</p>
江潭犹自愣怔时，天地间重起了一点光。</p>
极遥远，极邃穆，是混沌初开时最明澈的星辰。</p>
亦是一双眼。</p>
熔金的竖瞳宛如火焰般熠熠生辉。</p>
无际黑暗之中，江潭听见疏淡的笑声蝶缀冰花般牵萦耳底。</p>
状似亲密，却冷彻骨髓。</p>
而后那眼睛阖住了。顶上阴翳随之星点散去，天光又一寸寸泼洒而下，与地上流焰一并涂亮了周遭的空气。</p>
江潭定睛而视，见那将散未散的黑月之下，本该为风涯岛所处只一架分外怪异的鲸骨巨车破浪临风，怖然耸立。车身为一八首长蛇所缠，八只煞白的脑袋顶着血红硕瞳，扇羽般曳曳拱卫着上古鲸鲵的遗骨。</p>
一人于骨车中斜斜支颧而坐。玄袍加身，眼缚长带，黑发潋滟如波，与发间丹朱流苏相互纠缠。他动了动，耳畔细长的炎羽轻晃，指背所抵，额角龙鳞粒粒分明。桃花如靥醉东风，纵遮了双眼亦是一副至妙颜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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