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跪在地上,冒出一身冷汗,仔细斟酌才说道:“回汗阿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郭络罗氏她不喜读书,只喜欢骑射。” “哦?”康熙神情冷淡,“竟愚笨到如此地步,几年都没学会尊卑礼仪?真是岳乐的好外孙女啊。传朕旨意,安郡王教女无方,罚例俸半年,闭门思过一个月。八贝勒胤禩纵妻无度,闭门思过两个月;郭络罗氏,禁足半年,着宫中嬷嬷教导言行礼仪。” 胤禩面露苦涩:“谢汗阿玛恩典。” 又听康熙说道:“追封文思伯纳兰性德为无世袭侯爵,封号章平;封国子监祭酒苗怀粲为二等轻车都尉;赏和硕文贞格格文房四宝十件,黄金五十两;赐翰林院侍讲学士年羹尧之妹年世兰(华妃)为雍郡王府庶福晋,都察院给事中吕文忠之女吕盈风(欣常在)为雍郡王府格格。” 胤禛跪谢:“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众人皆面色古怪,追封纳兰性德无世袭爵位,没人在乎,哪怕封个无世袭异姓王,他也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领例俸,封赏田祭酒和苗嘉卉无非是踩一捧一,打压郭络罗氏;可明年就要选秀了,这么急着赐人做什么?雍郡王府也不缺子嗣啊。 再细想下两位新格格的身份来历,大家表情都十分微妙,一个侍讲,一个都察院,雍郡王府快成御史台了。 康熙扫视一圈:“朕再说一次,满臣、汉臣皆是朕的爱卿,是国之栋梁。朕不想再听到那些离间君臣关系的话。” “是,儿臣谨遵皇父教诲。”太子先站起来,躬身行礼。 其他皇子也跟着起身:“儿臣谨遵汗阿玛教诲。” “行了,你们继续吃吧,朕回宫了。”康熙摆摆手,示意梁九功摆驾。 众皇子将康熙送至大门口,等御驾走远,才折身回到亭中。 胤禩没有入席,满脸疲惫对胤禛说道:“四哥,我先去看看郭络罗氏,失陪了。” 胤禛点头:“八弟,我知道你与八弟妹感情深厚;我与福晋亦是如此。文贞虽然与八弟妹性子一样刚烈,但文贞有分寸,懂得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若八弟妹以后还要如此,朝臣怎么看你,你又如何服众呢?” 胤禩此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没想到被他视为劲敌的人,竟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让他分不清真情假意。 等八阿哥走后,太子笑着拉着胤禛说:“娶了个御史当侧福晋的感觉怎么样?” 胤禛开口解释:“殿下,文贞……” “四弟。”太子打断他的话,神情认真地低声说道,“苗家自从捐了三本医书后,在民间的声望再度攀升,太后身边的朝颜姑姑在研究牛痘,据说可治天花,如果成功了,又是一项壮举。你也看到之前苗家人对你那侧福晋的态度了,你务必要对她好一点啊。汗阿玛如今看重汉臣,又赐给你两个汉军旗的妾室,不要辜负了汗阿玛的期望,要替汗阿玛和孤多和汉臣来往。” 胤禛郑重道:“谢太子殿下教诲。” 太子十分满意:“来,喝酒。” 九阿哥在桌子对面看到他们推杯换盏,想到八贝勒被严令闭门思过,仰头闷了一杯酒,嘟囔道:“苗家人真是邪门了。” “什么门?”十阿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迷茫道:“雍郡王府的大门挺好看啊,我亲自挑的,四哥还说我眼光好。” 九阿哥抬手扶额:“你吃东西吧,别和爷说话。爷想静静!” 除了八贝勒两口子,烧尾宴算是宾主尽欢。 次日,康熙的旨意传遍,京城的王公大臣都晓得了苗家的名声,知道胤禛娶了个女御史。 纳兰明珠接到旨意,回屋后哭笑不得:“从未想过容若因为一个养女,死后有了爵位,还升得这么快。唉,估计皇上觉得老夫快要入土了。” “玛法一定会长命百岁!” 富尔敦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如果是世袭降等,他也不至于在府中这般尴尬。 纳兰揆叙也不得不承认:“小女子确实口齿伶俐。” 纳兰明珠瞥了他一眼:“只是口齿伶俐吗?是她说的话戳中了当前形势,从大臣与宗室,满人和汉人的分歧为切入点,除了八贝勒和八福晋,她未提任何人错处。你还觉得她只是口齿伶俐吗?你不是从关山海那里套她的消息了吗?套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就说天天闭院哄孩子,没事研究吃的。喜欢给下人赏银子和席面,也喜欢杀鸡儆猴,不随便打骂下人,但是会让人丢人现眼、生不如死。”纳兰揆叙总结完,又讲了苗嘉卉刚回郡王府就把李氏弄到佛殿旁边小院子的事。 纳兰明珠嗤笑一声:“你自己听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大言不惭?” 见他不再说话,知道他心里还是不服,毕竟苗嘉卉管的是她的小院子。 纳兰明珠不由叹了口气:“你和你哥都适合做学问,做官能力太过平庸。” “皇上也不让我往上升啊。”纳兰揆叙提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怨愤。 纳兰明珠深吸一口气:“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做过翰林院掌院,苗老头忙活了大半辈子才升到,如今你不到四十,已是左都御史,依旧管着翰林院的事,你还想怎样?老夫说的是官位吗,老夫说的是能力,你除了交游广阔,并无长处。” 他越想越气,竟然再次病倒,甚至无法起身了。 苗嘉卉收到纳兰明珠的信十分惊讶,打开看完后准备烧掉,忽然有点愣神。 纳兰明珠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真实历史上他也是这个时候死的吗?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自己看过的一些史稿,康熙四十七年五月,三贝勒奉圣命看望明珠,那时应该只有一口气了。该不会是拼着一口气,暗地谋划废太子,后来揆叙拥立八贝勒胤禩不成,纳兰家气数已尽,他直接气死了吧。 信里满篇都是在说她的义兄富尔敦是个多么老实敦厚的人,希望她和义兄可以好好相处。 苗嘉卉叹了口气,老谋深算,想让她帮富尔敦就直说啊,不管富尔敦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会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她来到外间唤道:“琳琅,让关山海派人去东苑瞧瞧王爷回府了没有?” 用过晚膳,苗嘉卉坐着软轿来到了敬慎堂门口,等里面的人通报了以后,苏培盛小跑迎了出来:“侧福晋,天冷路滑,王爷让奴才来给您领路。” 她扶着枫叶的手下了轿,笑道:“有劳苏公公,我让玲珑给你带了点吃的。” 苏培盛赶紧躬身致谢:“哎哟,谢谢侧福晋记着奴才,这才过了几日,奴才就想庄子上的饭食了。” 她依旧淡淡地笑道:“那公公可要好好尝尝了,这是我命西灶房新研究出来的。” 进敬慎堂内间时,枫叶和玲珑都留在了外面。 内间别有洞天,横着移开大书架,再推开墙壁就是内书房。 “这么晚了,找本王也是为了年氏住所的事?菀菀不会多嘴,甘氏离得远,还有谁能这么大的面子请动你?” 苗嘉卉刚屈膝行礼,就被胤禛一顿怼脸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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