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说的几条河流，正是江南州郡和西部州郡的分界线，分的很完美，脑子里但凡有南国地图的大臣无不敬佩皇帝的决定。如此一来，两位殿下各顾各的，互不打扰。既能满足两个殿下的要求，又能体现皇族一家亲的宗旨，顺便还把巡查事务给完成了，多圆满的计划！ 六殿下和七殿下听后急忙俯身跪拜：“臣弟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圣望！”</p>
可六殿下并未起身，而是再次叩拜。</p>
“陛下，臣以为，七弟主事于编法修令之事，免不了殚精竭虑，劳心费神。故巡查州郡事务，臣弟愿东西奔赴，躬身察之。”</p>
“嗯！宣达心怀家国，慈爱手足，朕心甚慰啊！”</p>
皇帝眯着眼微笑道。</p>
“陛下，六哥身担护国军务，终日疲于案牍，臣弟实在不忍心让王兄再为我分担了！”</p>
七殿下说完，便朝六殿下拱手示意。</p>
“嗯，你二人相互敬爱，实乃南国之幸！”</p>
“依朕看，二位王弟便以荆州、湘水、漓水为界，东西分域而察之，如此可好啊？”</p>
这一分工，又把原属于七殿下的西部州郡部分版图划了出去，直接安排给了六殿下。</p>
说到这里想必诸位看客也都明白了，不是皇帝偏向谁，只因六殿下向来跋扈，争强好胜，好大喜功。而七殿下一心想着为国出力，但要是不跟六殿下争一争，只恐怕日后苦的就是天下百姓了。</p>
而皇帝自然要从大局考虑，两个人都不能得罪，又都不能过于放任，特别是对于老六，国家初定，老百姓需要的是太平天下，如此才能发展，所以保持和谐的内外关系，才是一切工作开展的基础。</p>
所以当前之策，还要安抚老六这个刺儿头。</p>
“臣弟遵旨！”</p>
二位殿下俯身跪拜。</p>
“二位王弟乃朕之左膀右臂，你二人能同心聚力、相互体谅，南国富民兴国之大业指日可待也！”</p>
“三福！”</p>
“老奴在。”</p>
“传朕旨意:临川王、安成王手足相爱，共辅南国，当为人臣表率。各赏金十斤、帛二十匹以褒之。”</p>
“是！”</p>
“臣弟领旨谢恩！”</p>
二位殿下再次俯身跪拜。</p>
皇帝又向俞三福看了看。</p>
于是俞中使低身从案上捧起圣旨。</p>
“众臣听旨！”</p>
众人听后俯身跪地。</p>
“着中书令徐勉、廷尉卿臧未真、尚书右仆射袁昂、员外散骑侍郎萧辰，率部协佐安成王撰拟征调律令、革新条陈。遇事不决，安成王可行独断之权。律令所行既为民意所归，务必实察民情，以遂民愿。”</p>
“臣等领旨！”</p>
众人俯身跪拜。</p>
而后皇帝悠然离去。</p>
临川王和安成王二人起身后稍作攀谈。</p>
“七弟啊，从立国起，你便是我南国肱骨。如今新政律令编纂又落到了你身上。可要保重身体啊！”</p>
六殿下抚着七殿下的胳膊关切着说。</p>
“六哥宽厚仁爱，军务大事已独挡一面，如今又要为巡查琐事操劳，弟，实在羞愧不已！”</p>
“哎！彦达何出此言！你我皆为江山社稷出力。如有难处，定要和六哥说啊！”</p>
“有劳六哥！”</p>
七殿下低头拱手。</p>
“我知道七弟喜静，特地差人从扶南国移来樱树，此树花开素粉相间，赏之可凝神静气，正配七弟娴静儒雅之意啊。”</p>
“如此珍雅，弟怎敢躲人所爱呢。”</p>
七殿下急忙摆了摆手示意。</p>
“哎，七弟不必推辞，午后我便差人送到暇园。”</p>
好一个一团和气。</p>
六殿下说完便起身离去，七殿下和萧辰等人留在紫光堂继续商讨革新事务。</p>
由七殿下主导各地民情、土地信息的收集；由臧未真所属廷尉署来主笔撰写调税律令；由中书省主笔革新条陈，尚书省于各部之间辅助；萧辰在过程中随时谏言献策。</p>
如此，具体事务安排妥当。</p>
七殿下又修书送往西南州郡，言明不日便亲自到州郡巡查之事。</p>
六殿下回去也没闲着，安排建安王等人前往郢、雍、梁等州笼络人心，巩固势力。</p>
这日一清早，紫光堂里便陆续来了人。</p>
一进门是个大堂，两根石柱上刻着一副楹联：</p>
万民怀弱水，昊天之躬酿甘露</p>
千秋立正德，圣主之英鉴笃行</p>
两侧有桌案、凭几，最里面正中间是一个大桌案，也是那天皇帝坐的位置，后边墙上悬着一副《山河图》，桌案的两侧竖向置着几张蒲团。</p>
内堂左室，里面有桌案、凭几、笔墨等器具，屋子偏小，容纳五六人尚好。这一间是给各署部长官准备的。</p>
右室则是一间大屋子，而且最里侧隔开一间收纳室，用于摆放文书典籍，还有一些文具消耗品。外侧是一个通间，十来张长条桌案整齐摆放着，笔墨茶具等一应俱全，便是各部署小官吏的临时办公室。</p>
只见中书令徐修仁带着七个主事令、史，褪了鞋履立于一侧；廷尉卿臧未真也于侧边的案前垂手以待，身后有令、丞六人。</p>
尚书右仆射袁昂还未踏进堂内，便早早的向屋里拱手示意，又有左民、度支、田曹、吏部郎吏各一人，跟着一起作揖。</p>
“恭迎袁尚书。”</p>
徐修仁和臧未真低身拱手。</p>
其他官吏跪地叩首行礼。</p>
“哎呀，不敢不敢，二位上官不必客气，编纂革新条陈乃南国要务，陛下既已下旨，由廷尉署主编律令，中书省主笔革新条陈，尚书省定会全力以赴，供二位上官差遣。”</p>
袁昂说着又低头拱手。</p>
要说袁昂，一个开国老臣，司职尚书右仆射还如此恭敬谦卑，主打一个谨慎小心。这会儿的尚书省最高长官尚书令王瑛已年过六旬，且身患顽疾，早已无心案牍，时而称病在家，时而来署部转转，做个精神领袖就够了。</p>
如此一来，尚书省现实的掌权者就是袁昂。</p>
“袁公真是折煞臧某了，廷尉署虽主律令，可袁公所掌理政之策才是关键所在，臧某断不敢违背礼法。”</p>
“是啊，袁公，还请您上座。”</p>
徐修仁一边说着，一边朝左侧屋里扬手。</p>
“哎！哪里哪里，还请二位上座。”</p>
“呦，都来了啊，怎么不进去座啊？”</p>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人，见几人互相谦让客气，也跟着凑起了热闹。</p>
“还别说啊，这么一布置，确实挺立整。”</p>
萧辰说着便进了左室。</p>
后边的官吏面面相觑，就知道这个莽夫一来，准会乱了章法。</p>
徐修仁在一旁蹭了蹭鼻尖，又看了看臧未真，二人对视一番，只有陪笑跟了进去。</p>
袁昂立在一旁面不改色，还没等拱手，就看到萧辰朝正中间的位子走了过去。</p>
“嗯，这边比较宽敞，光线也好。”</p>
“萧侍郎所言甚是，不过此乃南向正位......”</p>
徐修仁这句话说的很明朗，就是想给萧辰提个醒儿。</p>
谁知萧辰两脚交叉，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大家随便坐吧，我就不客气了。”</p>
那咋办，也不能把他揪起来不是！</p>
于是臧未真点了点头，向门口那张桌子靠了靠，垂手立着。徐修仁也跟着臧未真立在一侧。</p>
袁昂没得选，只能坐到了里面的位置上，面对着徐、臧二人，也算是次要的主位。</p>
众人见状后低头拱手，各自去往右堂落座。</p>
如此，萧辰每日往来于宫中，每有朝会便在里面旁听，也认识更多朝廷的官吏，仿佛找到了上班的感觉。又有易琼伴随萧辰左右，除了保护安全之外自己也少了些烦闷。</p>
萧辰刚刚住进新桥家中，甚觉舒适。</p>
这日，仆人辛寿见萧辰回来后便敲门进来。</p>
“郎君，六殿下差人送来了请柬。”</p>
萧辰眨眨眼接过请柬。</p>
“六殿下？”</p>
“十二日戌时初，东郊府中恭候萧侍郎尊驾，盼赴。”</p>
萧辰拿着帖子楞了一下。</p>
“啧！临川王邀请我，这唱的是哪一出！”</p>
萧辰自言自语到。</p>
此时易琼正推门进来。</p>
“大哥来的正好。”</p>
“哦？贤弟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p>
“也不是麻烦。”</p>
“你说临川王请我赴宴，这是几个意思！”</p>
萧辰递过了那张请柬。</p>
“除了收买人心，还能有什么！”</p>
易琼搔了搔鬓发漫不经心的回道。</p>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p>
“如何？”</p>
“我从来到京都那天起，临川王就不待见我。既然这样，又何必费心拉拢呢！”</p>
“嗯，这倒是，那临川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p>
“美人计、离间计都用上一番也说不定！”</p>
易琼瞪着眼说道。</p>
萧辰听后憋不住笑。</p>
“大哥真是抬举我了。”</p>
“哎！此言差矣！”</p>
“你想啊，贤弟你初到南国便与陛下促膝长谈；酒肆中为民除害，上林苑里铜簪猎兽，早已深得陛下和安成王赏识；如今又提出革新之策，暇园内舌战群儒，哪件不是羡煞旁人之举！”</p>
易琼义正言辞的说道。</p>
“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p>
萧辰开着玩笑一般。</p>
“赌什么。”</p>
“要是临川王用了美人计，我就请你到秦淮河的游船上去见识见识。”</p>
“若是没用美人计，我便十日不饮酒！”</p>
易琼挑了挑眉头。</p>
“哈哈哈，十天不喝酒？”</p>
“你能忍得住啊？”</p>
萧辰斜着身子凑到易琼身旁。</p>
“君子一言九鼎！”</p>
易琼面色严肃，根本不能露出半点儿退却的意思。</p>
“哈哈哈，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p>
“明日大哥就随我一起过去吧！”</p>
“对，我随你一同去，也好保护你！”</p>
易琼按着剑身说道。</p>
“不不不，让大哥你去，不是为了保护我。”</p>
“那......是为何？”</p>
“为了让你把十天的酒喝够了。”</p>
“哈哈哈。”</p>
二人仰首大笑。</p>
次日清晨，萧辰和易琼来到了宫中。</p>
到了太极殿的长廊里见到伍有常，几人一阵寒暄。</p>
伍有常盛情邀请易琼到四处走走看看，既然进了宫，也没必要时刻都跟着萧辰了，于是易琼随着伍有常出云龙门，朝应门走去。</p>
萧辰来到紫光堂恰巧遇到臧未真，便低身拱手。</p>
“臧廷尉这么早就来了！”</p>
臧未真听后急忙低头拱手。</p>
“萧侍郎抬举，国之要务，臧某怎敢怠慢。”</p>
“与臧廷尉对南国的忠心相比，在下才是羞愧啊！”</p>
“萧侍郎过誉了，七殿下明日便要奔赴荆州，与彼处艰辛相比，臧某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p>
“只是尚未得到州郡民情地况，这律令编纂，臧某实在是难以下笔啊。”</p>
“您说的没错。”</p>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建议。”</p>
“哦？还请萧侍郎明示。”</p>
“既无明细律令，我们可以先行草拟纲要。”</p>
“可是这纲要又该从何着手呢？”</p>
臧未真追问道。</p>
“征调恒法是我提出的，我就依照心中所想转述给您。”</p>
“如此......甚好！”</p>
臧未真连连点头示意。</p>
作为廷尉署的长官，对律令规矩的学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p>
臧未真自小便受父亲熏陶，学习旧朝律令，后来又读了大量的律令条陈，从廷尉署小吏做起，摸爬滚打了二十来年才做上了廷尉卿的位子，所以深知律法的学习可不是一蹴而就的。</p>
而这位萧侍郎年纪轻轻，即便他自小学习律法，到他这个岁数充其量就是个半吊子，可他上来就想写纲要，未免太过自信了些。</p>
臧未真心中不免担忧起来。</p>
“对了，前阵子还要感谢臧前辈出手相救，不然我也不能站在这里了。”</p>
萧辰低头拱手。</p>
“萧侍郎快快免礼！”</p>
臧未真一听这话，没有多想，便知道是前番魏城的那件事。</p>
于是低头拱手。</p>
“臧某司职廷尉，对不法行径自然多有关注，至于萧侍郎能沉冤得雪，乃是圣明烛照，我不敢独居此功！”</p>
“前辈太客气了，法者务实，是实践派。日后还要向您多多讨教，前辈切莫厌烦才是。”</p>
二人互相拱手落座。</p>
如此，萧辰和臧未真一个叙述，一个记录。</p>
二人有问有答，萧辰将记忆中的税收征管条例详细言明，臧未真时而点头，时而皱眉。</p>
虽说一上来并不怎么明白萧辰所述，但经他解释后臧未真不得不感叹，他所说的税收征管条例，很是在理。</p>
正午十分，几人用过午食，袁昂微笑着起身离去，剩下几人在座位上小憩。</p>
屋内逐渐闷热，于是萧辰走出紫光堂，独自出去散心。</p>
外边空气像是被池塘里的绿水过滤了一般，裹带着正午骄阳的炽热又夹杂着浓浓的腥涩的河水味儿。</p>
萧辰迷着双眼抬起头，只见晴空万里，满是蔚蓝。纯洁的天空还没有被污染，她的心房里盛的是暮色深处的缕缕烟火，是四季的辉煌与平和，也是人间熙熙攘攘的漫舞与轻歌。</p>
正是：</p>
明修和睦暗作梗，一纸诏令路将行。</p>
卑土劣壤期田禾，薄亩荒田盼剺农。</p>
忠义贤良寡心机，厚禄高官多量横。</p>
泱泱南国华夏种，兴衰皆在一朝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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