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钰两步走到炕前,先是问了李氏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李氏慈爱地看着他,一一回答。 日常问候结束,苏行钰才对着李正德说:“舅舅,今天怎么和姨母一起来了?舅舅学堂放假了吗?” 李正德面不改色地回道:“是你外祖母前些时候做了噩梦,找了解梦说是主子女不利,恰好赶上学堂维修,我放假在家,于是让我和你姨母来看看你们。” 实则是李正德打肿脸充胖子,借钱请人吃酒,马上到还钱的日子,他回家找老娘拿钱。等老娘哆嗦着手,翻开收着全家用度的皱巴巴手绢时,只有十几个铜板羞涩地躺在那里。 这够干啥的?李正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时说老娘不知道他上学辛苦,自己为了以后能顺利踏上青云路,辛苦学习之余还得和同窗搞好关系,一时又哭诉自己满腔抱负,却错了出身,实乃明珠蒙尘。 李老太如何能看千辛万苦盼来的幺儿痛哭流涕,连声哄劝道:“我的儿,你别闹心,娘给你想办法,给你想办法啊。”老太太颤巍巍地扶着李正德坐下,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儿啊,家里实在没多余的银钱,不如你去如南那里看看,你大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能掌家里的权,想来拿些钱来救济娘家弟弟,也没人说什么。”李老太越想越是这么个理,“日后待你做了官,多照应阿钰也就是了。” 李老太打定主意,将二女儿叫回来,嘱咐跟着幼弟一起去看望他们大姐,就说老娘做了不好的梦,特地来看望的。 拿钱的事并未对李牵楠透露,在李老太看来,二女儿没什么头脑,只能指派她做活,不能与之图谋。 就这么的,李牵楠李正德两人来到了苏老二家。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和李氏提拿钱的事,结果李氏一见他俩就开始讲自己的遭遇,在听到李氏用大丫换了十两银子时,李正德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后来又听到被搅黄的婚事,十两银子也被李媒婆要回去了,李正德满脑子都是“蠢货,沉不住气的蠢货!” 但再一想,李正德有了新的主意,既然大丫已经和李氏结了怨,何不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帮大姐除了这个祸患,既能换些银钱,还能握住一个大姐的把柄,以后再想拿钱,不怕她不给。 要说人呐,不能亏良心,就像李正德这样,连亲娘姐姐都能算计的,也不太能称之为人了。 反正,眼下,李氏姐弟合谋,一拍即合,就等苏行烟姐弟落入陷阱。 这会儿李牵楠正在厨房烧火,她在灶上炖着一个腊猪蹄,打算给大姐补补。苏行钰和李氏打完招呼,就要拉着李正德去他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最近写的字拿给舅舅看。李氏在炕上,偏头透着窗户看了眼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李牵楠将香气扑鼻的猪蹄汤盛出来放在桌上时,院子传来了敲门声。 给苏行钰讲练字要领的李正德止住声音,眼神望向外面,正听得入神的苏行钰一愣,问道:“舅舅,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讲了?” 李正德放下笔,拍了拍苏行钰的肩头说:“天色暗了,不能练,你要记得,亮度不足是练字的大忌。况且,”李正德收回了手,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继续说:“我们的客人来了。” “客人?”苏行钰不解,今天来做客的只有舅舅和姨母,哪里还有什么客人,“是谁啊?” 李正德整了整衣袍,看上去还不错,回道:“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完笑了笑,率先出了房门。 苏行钰满头问号,连忙放下笔跟着舅舅出门,刚出房门就看到姨母打开了院门,借着落日余晖,他看清了来人——是,大丫? 苏行钰一时不知道该向谁表达自己的困惑,大丫怎么会来他家,大伯还在时就很少来往的,怎么突然过来了。苏行钰突然想到娘和大丫的矛盾,觉得大丫有可能是来找茬的,要么就是来讥讽的,瞬间警惕起来,不能让大丫靠近娘。 等苏行钰看见姨母虽然态度倨傲,但是还算有礼貌地把大丫请上了饭桌后,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玄妙,怎么回事?姨母做这桌子好菜,是为了大丫?娘不可能没告诉姨母和舅舅昨天发生的事情,所以眼前的一切是他的幻觉吗? “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大丫她怎么会来家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苏行钰只能求助身边的小舅。 李正德笑意盈盈地看着苏行钰说:“行钰,大丫是你堂妹,她来家里吃饭很正常,你是个男子汉,不能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到底你们也是一家人呢。” 李正德说完走向饭桌,看了看大丫,又朝院门望了一眼,心里一咯噔,开口问道:“大丫,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弟弟呢?”计划是要把两个小东西都迷晕,漏一个算怎么回事。 苏行烟看向李正德,有些歉意地说:“小川吃坏了肚子,实在出不了门,让我代他向二婶道歉。” “哦~”,李正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紧吗?要不我这会儿去看看吧。”他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 “谢谢小舅的好意,我出门前安顿好他了,不用劳烦再跑一趟。”苏行烟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不等李正德回应,就对站的离桌子稍远一些的苏行钰说:“钰哥哥,带我去看看二婶吧,我得谢谢她呢。” 苏行钰本是在一旁听着舅舅和苏行烟的谈话,心中有些不屑,什么吃坏肚子,依他看就是苏行川那小子心中对娘还有看法,故意找的托词罢了。突然就听到苏行烟喊自己的声音,心中一紧,似乎除了石珍珍还没人叫过自己钰哥哥,这跟学堂的小子们喊的钰哥不同,和表妹有所求时的撒娇不同,苏行烟清润的声音,听得苏行钰呆愣在原地。 被李正德推了一把的苏行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无措地扣了扣脸,应承道:“那,那你跟我来。” 苏行烟不在意这个小插曲,她只当是苏行钰对自己的恶意,今晚值得她格外注意的是李氏姐弟。于是,她面带微笑地跟在苏行钰身后,与李正德擦肩而过后,笑意落下,心里暗道:好像,少了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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